没了阵法的保护,神剑便如失去庇护的雏鸟一般,任由桃花缠住,不得动弹。
雄剑剑光粼粼,剑气冷冽、力有千钧。
雌剑流光溢彩,挥剑之时剑光绚烂,那流光状似柔和,实则剑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可恨她还是妖时便痛恨那些个满口仁义的臭道士,每日拿着桃木剑“行侠仗义”,可曾想过万物皆有灵,妖亦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这些个人的存在,让官禾多少有些反感长剑,未曾摸过刀剑类的兵器。
做仙的光景,光顾着与连傕叙旧。连傕走后,她更是无心学习其他术法,每日只是修习占卜、巩固花神之术,亦未曾学过剑法。如若不然此时还能用这两把举世无双的剑试一试,杀将出去。
只听得一声响,
“噗——”远岫喷出一口鲜血,一块石头直直从远岫肩头滑下,想是将将砸到了他。
“姐姐、赶紧走,再不走…我、我们就真的变成两罐花酱了。”
远岫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催促官禾。
他已然知错,如若不是他、不是他缺少谨慎,以姐姐心性,如何会中了这阵法?!今日便是死,也得让姐姐先走。
四周已然开始落下大块的碎石,眼看甬道即将覆没,此地将要坍塌。
“没时间了。只能试一试。”
官禾咬牙,一只手继续与梵文对抗,另一只手施法以桃花迅速将雌剑莫邪从光网中抽离。
剑一入手,一股极其奇异的感觉涌入官禾心头。她抬手,试着挥了挥剑,却发觉自己竟对它极为熟稔。
还来不及细想,头顶便传出更大的响动。
“窸窸窣窣——”
头顶土块松动。官禾抬眼望去,一道道裂缝如画师勾线一般,虽慢却不停,稳稳蔓延至头顶一整处,勾勒出一块直径一米多的石块形状。
完了。
这石头得塌下来了。
官禾如是想。
终于听得咔嚓一声,整个石块直挺挺朝着官禾脸面砸下来。
再顾不得其他,官禾硬着头皮挥舞起莫邪剑。一剑生风,再挥便有如神助,舞起了一套从未曾习得的剑法,剑光渐渐聚拢起所有花瓣,在她与远岫身旁围成一个剑影覆盖的屏障,剑鸣铮铮,流光四溢。
就如曾经练习过千遍万遍一般,程度深到即便是时至今日亦能毫无意识完整地挥舞出来。
大石将将一接触到屏障,便如烂泥一般,被剑光吞噬,碎屑四溅。
官禾眉头紧蹙,惊疑不定。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般剑法?为什么她对莫邪剑如此熟悉?仿佛它在千年万年前便一直属于她一般。
不啻如此,随着莫邪剑使得越来越顺手,一种无法名状的心绪竟也悄悄缠上了官禾心脏。
一种——怀着厌恶、逃避、愧疚、进退两难的心绪。
这心绪无端涌上来,越来越浓。似雾气笼罩,似浪潮冲刷,官禾心头堵塞,闷得发慌。
“姐…姐?怎、怎么了?别管我了,走、走!”
思量中远岫的声音打断她,官禾猛然回神。
罢了。眼下如此紧急的情况,她还怎么能走神呢?
“无事,我护着你!”
官禾奋力摇摇头,一边灌输灵力逼退梵文,一边尽力挥舞着莫邪剑,剑光密集,护得他们二人周全。
周围坍塌之声不绝,官禾只当没听到,继续帮着远岫抵抗压力。
终于不知何时,梵文之力已被逼退到指尖,最后时分竟还往前攀附几分,官禾加大灵力,梵文挣扎了几下,似是无果,最终不甘地尽数褪去。
卸去重力,远岫全身一轻,猛地单膝跪地,死死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让另一只膝盖也跪了过去。
官禾脚尖轻点,花瓣朝了远岫飞去,如春风般拂过远岫身体,又轻柔地将他扶起。
另有桃花簇拥着干将剑送到了远岫跟前。
“拿好。”
远岫与官禾对视一眼,便伸手接过雄剑。雄剑凌冽,挥出之时有如千钧,破山填海似尽在剑下。
“来。”
官禾伸出左手,
“我们出去。”
远岫神色不复往常,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伸手,指节泛着青紫,轻轻覆上官禾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没有说话,却无声地握紧了她。
仅仅一炷香时间,他的心境已大有不同。
此刻起,他要好好履行自己跟随官禾的初心。
保护好她,为她遮风挡雨。不再拖累她、不再让她受伤害、不再让她痛苦、不再让她承担一切。
官禾似是什么也未曾察觉,双足一点,便欲离开坍塌的甬道。右手仍未停止剑法的施展,防止被碎石击中。
“不行,这顶上石块坚硬,非一般的土石,这般剑法定是不能短时间扫开的,待到甬道完全坍塌,再想出去可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官禾摇摇头,被花岗岩堵了回来。
远岫仍是未曾做声,提了灵力,操起干将剑直直向着头顶的岩石劈过去。
“轰——”
一时轰鸣作响,只有一下,一下便劈开了那坚硬的岩石。
“不愧是干将。”
官禾欣喜,缓过神来又担心地看了几眼远岫。他刚卸去压力,这般使用神剑,身子能承受得起么?
但眼下显然不是过问的时候,情况紧急,先逃离再说。
官禾携着远岫,二人提着干将莫邪终于是从甬道中展袖逃了出来。
“走吧,现下赶快回去。”
官禾松开远岫的手,向着殿外走去。
远岫神色落寞了几分,仍是提了干将快步跟上。
“呼——”
殿前还是那样,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看来下一班守卫还没来,官禾松了一口气,往外迈了一步。可就在官禾刚要踏出大殿外之时,远岫猛地拉住她退后,
“小心!”
一股凛凛剑气袭来,就落在刚刚官禾正欲踏出的步子之前。
咔嚓一声地板破开一道深深的大口,入木三分。
若是没有远岫刚才的一丝谨慎,此时破开的可能便是官禾的项上人头。
官禾挑眉,她倒是不惧,只是这孩子似乎聪颖至极,吃一堑长一智,绝非池中之物。若是带着他好生历练,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大胆贼人!”
夜空中,一声充斥着浩然正气的斥责破空而来,随之到来的则是一袭明黄色的衣衫和接踵而至的剑影。
“敢动吾族千万年传承之至宝,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些!”
“叮——!”
莫邪剑与那剑相撞,发出铮鸣之声。那剑显然亦非凡品,否则决不能与莫邪神剑的锋芒一试。
官禾向后连退三步,远岫急急扶住了她。
那明黄衣衫向后飘飞,落地后只退了一步。
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