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弘予和甘渡突然展开决斗,大伙儿好像都忽略了皮泼死而复生的奇迹。但就算皮泼是妖怪,死而复生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定有古怪。马健四下看看,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决斗上,于是他悄悄退出人群,将皮泼和帐浑往后拉了两步。
皮泼和帐浑本不愿错过精彩的决斗,十二个不愿意,但马健硬是把两兄弟拉到靠墙的位置。
马健:皮泼,你只告诉我一个人,你怎么死而复生的。
帐浑:呸!要想只告诉你一个人,干嘛还把咱拉过来!撑得!
皮泼:就是!咱说你这个马拉马卡,长了一颗马脑袋吧?
帐浑:嘿!皮泼,这么像样的话,咱还是头一回听你说!
皮泼:嘿!帐浑,你这句话可不像样了啊,什么叫头一回听咱说?
帐浑:哎,皮泼,这马脑袋一提,咱也有点纳闷,你到底怎么死而复生的?
皮泼:啊?咱也不知道啊。
帐浑:这就是你不够兄弟了啊,有什么秘密不能跟咱说的呢?来来,就告诉咱一人。
皮泼:告诉你一人咱也不知道啊!
帐浑:不够意思,走,马脑袋,咱不跟他玩了。
皮泼:我是真不知道!
皮泼有点急了,双双拉住马健和帐浑,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讲述着。
皮泼:咱……咱想想……哦对了,当时咱被长矛从后面穿了葫芦之后呢,咱第一感觉不是疼,而是凉,那长矛杆杆,就跟从咱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再往后,再往后,咱就感觉天阴了起来,慢慢慢慢的,啥都变黑了,看不清楚了……
帐浑:再往后呢?
皮泼:再往后……咱就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两边乱糟糟,打啊,杀啊……嗯……
帐浑:嗯什么你嗯!
皮泼:哎呀呀,咱想起来了,咱眼前黑乎乎的,突然,有个更加黑乎乎的东西,像个影子,走到咱面前了,跟咱面对面!
帐浑:胡说!你当时都躺地上了,怎么跟你面对面?
皮泼:么胡说!当时那影子,就是跟咱面对面,平平的,咱都能感觉到它呼出来的气!然后,然后我就站起来了。
马健只用了一句话,就引导着俩活宝,自己把刚才发生的奇事给讲出来了。
可是现在,这俩活宝又瞎扯到别处去了,是时候让马健再拨弄下琴弦了。
马健:影子怎么会呼气啊,一定是你当时太害怕了。
皮泼:咱从来都不害怕得卦!亿尼吉尔西得度咕噜噜噜……
给皮泼挤兑得语无伦次,开始说妖怪语,奇怪的是,皮泼边说,边像是到了羊癫疯,浑身抽搐起来,也翻起了白眼,脖子往右边死劲儿倾斜,几乎横了过来,要扯断的样子。
帐浑吓坏了,一边说,兄弟咱相信你可别自残,一边抓着皮泼的脑袋往左摁,但怎么使劲儿也是无济于事,帐浑有点慌,就两只手一起上,可在一只手按在皮泼左边脑袋上的时候,感觉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了一下。
帐浑以为是自己抽筋了。甩了甩胳膊,再往上摁,这次的阻碍感觉更加明显,帐浑定睛一看,自己的手停在空中,但触觉上好像摸到了什么——一个脑袋!
帐浑一脑子糊涂酱,他以为自己不但胳膊抽筋,眼神也不好使了,索性以毒攻毒,用自己的大手往自己大眼珠子上可劲儿这么一拍。
马健也被皮泼和帐浑这俩活宝的奇怪举动闹迷糊了,他仔细看着,按兵不动,但手已经暗中捏住了自己的法帽的帽檐,随时准备念出咒语。
帐浑抽了自己一巴掌,可面前的一切都真真切切,没有任何改变,于是帐浑双手干脆去摸皮泼脖颈子的左半边——就在皮泼脑袋的左边,还有一个隐形的脑袋长出来了!
帐浑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退回两步,却又觉得自己刚刚失去过一次好兄弟,这一次实在不能再放手,迟疑之余,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皮泼完全倾斜的脑袋左边,那个新长出来的脑袋逐渐从透明变得实体化,露出了一个跟皮泼极其相似,但好像蒙着一层白色薄膜的面孔。
帐浑这回又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从马健的视角看,帐浑前前后后,甚是踟蹰。等马健绕过帐浑的身躯,看到两个脑袋的食尸妖怪,也禁不住说了一句马拉马卡的家乡话:吉!得地扥得丹地儿达?(这是什么玩意啊?)
这时,白色薄膜逐渐剥落,这个脑袋上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努嘴皱眉,终于睁开眼睛。
这个面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帐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两边的肩膀。
新面孔砸吧砸吧嘴巴,把眼神落在帐浑和马健身上,眨巴眨巴眼睛,又往右一看,皮泼本来的脑袋被挤到了右边,还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新面孔头往右边一歪,一个头锤砸了皮泼一个脑瓜崩。
新面孔:醒醒!别犯病了!
皮泼缓缓回复神智,自己伸手想揉揉脸,突然发现自己的脸坐标不对劲儿,往左边一看——
不管是谁看见,也得吓得一哆嗦。皮泼的胆子算是不小了,但也禁不住这么面对面盯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右倾斜,想逃跑,可万万没想到,不管自己怎么躲闪,那个新面孔始终贴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皮泼才反应过来,这个新面孔,是长在自己肩膀上的。
皮泼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手一胡撸,弄了新面孔一脸。
新面孔:初次见面,就弄对方一脸鼻涕,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好一会儿,皮泼才平静下来,帮新面孔擦干净脸上的鼻涕。
皮泼战战兢兢地问:你是谁啊,干嘛从咱脖子上长出来?
新面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谁,知道我名字的,都死了。
皮泼一咧嘴,心道不妙,小心翼翼地说:跟你商量个事呗?
新面孔:你一定是想说让咱从咱们脖子上下去是吧?不行啊,咱一离开,你就死了。
皮泼:???
马健虽然惊异于眼前的怪奇景象,但他搜肠刮肚地想着有关的知识。
可是来不及了。
这时,弘予与甘渡之间的决斗,已经有了结果,弘予手中的剑再次被击飞,弘予跌坐在地,纵使再怎么动用意志力来驱策身体,也无法移动。
抬头看向对面,甘渡持剑,在空中舞了个花式的收势,将剑上的血在臂甲上蹭了一下。接着,一个闪身将剑尖,抵在了弘予的脖颈上。
甘渡:结束了。
弘予闭上了眼睛。
马健心下一凛,这个刚刚相处没有多久的小伙计,马上就要横尸当场,而且既然是决斗,是绝无插手的可能的。
与此同时,马健脑子里一个闪念——既然皮泼能够靠这个新面孔神奇的力量死而复生,那么弘予能不能也依靠这种力量呢?
尽管不知道弘予是不是也会像皮泼一样,长出第二个脑袋,也管不了弘予愿不愿意,马健连忙向双头妖怪皮泼卖弄钢口,也就是用话术,兜着圈子请皮泼的新面孔帮忙。
马健:糟糕,弘予兄弟要成为第二个皮泼兄弟了,哎,帐浑兄弟,看这个架势,我们九个今天难免不惨死在精灵的兵刃之下,我可不想成为皮泼兄弟的那个样子……
帐浑被马健这么强行一建立联系,又看看看皮泼糟心的样子,马上脸上爬满了不乐意:咱可不干!要是咱也变成这幅鬼样子,咱还不如自杀得痛快。
新面孔:吔?你还来劲儿了,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变得了的,好吧?就算你想变,咱凭依在你身上,那咱这个兄弟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新面孔歪歪嘴,指了指隔壁的脑瓜。
隔壁的脑瓜听了之后,一咧嘴又哭了起来。
新面孔一撇嘴:不过看在咱和咱是共享一个躯体的份上,咱还是可以帮帮咱们的小兄弟……
马健一听有希望,马上激将道:不可,弘予小兄弟他可是在决斗中……我……咱们不能插手。
新面孔:不能插手啊,那咱就管不着了。
马健怎么也没想面前这主儿,比皮泼还没谱,只能赶紧顺着毛捋:虽然我们不能插手,可弘予小兄弟命就要没了。
新面孔:让咱救他也行,不过,咱要是离开了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就完了,两个你们只能选一个。
马健和帐浑脑筋还没转过来这个弯,皮泼却已开始破口大骂:滚出我的身体!
新面孔:如你所愿。
新面孔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甘渡正犹豫,该不该一剑刺死面前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十五岁少年。突然,弘予蹭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甘渡的剑,双手一较力,将剑掰成两截。将短剑丢在地上,双手齐出,抓住甘渡的双肩。
甘渡临危不乱,赶紧躬身身体一晃,往下一缩,然后前后脚一蹬一踏,转了个圈,脱离了弘予双手的掌控,可突然感觉双肩刺痛,侧眼观瞧,双肩的肩甲已经被抓的稀烂,双肩血肉模糊,而对面的弘予,双手上还残留着自己沾着鲜血的肩甲护甲片。
弘予鬼魅地一笑: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甘渡赤手空拳,摆了个防御的架势,对面弘予,则摆出来一个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的姿势,横向地踱步,眼神死死地盯着甘渡。
甘渡手微微颤抖,因为肩头的伤痛开始发作,双臂因为失血而变得沉重。
这时,弘予冲了上来。
两者扑倒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时穿出咆哮和呼喝声。
周围的精灵狱卒和犯人们都看傻了,本来一个象征着荣誉和体面的决斗,竟然一系之间,变成了流氓野兽之间的撕打。
不一会儿,弘予占了上风,反将比自己体型高大许多的甘渡压在身下,张嘴去咬甘渡的脖颈,一口下去,献血迸出,染青了甘渡和弘予的衣服。(注:精灵的血液是淡青色半透明的液体)
弘予抬头望天,引吭长啸。
但这一声长啸,在最高点突然转化成了人类的呼喊。
嗷呜——不——
只见弘予表情扭曲,好像在排斥什么东西。整个身体从佝偻,变得挺直,站了起来。
弘予:离开!离开!
接着,弘予也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皮泼也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