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们之间对于北境局势的谋算我并不是很懂,只知道他们在经过一日一夜地争论后终于决定了出征的主帅和军队人选。
翌日,宁亲王亲自挂帅,长義王辅为副帅,于北方作战最为熟悉的威北军出师北境。
我跟在哥哥的身后为他们目送他们离开,他们之中有爹爹和阿祾。壮士出征,守卫疆土,保一方平安,吾辈理应送行,祈求众人平安归来。
“战王宁兴柏亲自挂帅,北夏这回真的是好大的面子。”
落华阁的高处,一白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军出征,遗世而独立,然而脸上的孤独和落寞显而易见。
若是此刻有人得见这样一幕神仙景色,定会说他本应是乘风而去的谪仙,奈何高处不胜寒,而他被独自遗落在了人间,细看却与邕京之中某位世家公子有几分相似。
“鸣璃君,阁主让我来问,今夜是否一切照旧。”
他身后之人低眉顺首地询问这位连他家先生都对其恭恭敬敬的大人物。
“时间过得真快。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一切如旧。”
澜深,你弟弟今日出征了,他现在与你越来越像了。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想方设法地为他得到,即便毁天灭地,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
爹爹和阿祾率军开拔后,我总觉得兴致缺缺,璟妧看我整个人都蔫蔫的,便非吵嚷着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开开眼界,我拗不过她便只好答应了。
鸣璃君,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除家人以外与母亲有关的故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便觉得十分亲切,也许,这便是我与母亲,与他命中注定的缘。
“就说我推荐地没错吧,鸣璃君的箜篌可是邕京城的一绝呢!”
璟妧与有荣焉,毕竟是她选的地方,她推荐的人。
“嗯,是挺与众不同的。”
对鸣璃君的惊鸿一瞥让我牢牢地记住了他,并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一直都渴望可以再次见到他,这一等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次是我一个人女扮男装去的落华阁,阁内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不少文人雅士在大堂抒发各自的才情,我竟还在其中看到了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宁璟妤。
落华阁虽是乐馆,却与别处不同,这里没有世俗的烟火气,有的不过是文雅的书香气。
璟妤的身边围着好一些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偶有一些与她谈论诗词歌赋,亦有一些抚琴请她品评,只看她的神情便都是游刃有余。
不得不说,我这个便宜妹妹在十艺上的造诣定然是高出我不少的。
“鸣璃君出来了!鸣璃君出来了!”
鸣璃君的箜篌果真一绝,音色柔美清澈,其表现力也是极佳,我痴迷且情不自禁地想要向他靠近,然而他却如同之前那样只是弹奏了一曲便悄然而去了。
“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过去小坐。”
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玄衣青年走近我,恭恭敬敬地请我去他家公子的包厢。
“你家公子?”
我今日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女扮男装,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家公子怎会注意到一个毫不起眼的我?
“您去了就知道了。放心吧,我家公子不是坏人。我要是请不到公子您,我家公子会怪我的。”
玄衣青年说话的时候虽然是一副很苦闷的样子,但提到他家公子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崇拜之情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好,我跟你去。”
看着他的娃娃脸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只觉得他非常可爱,也许他家公子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呢。
我跟着他走到半路,却被一个小厮拦下来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阁主请您屈就移步小叙。”
???
今天是什么情况,这些找我的人究竟是谁?
“你家阁主是?”
娃娃脸青年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显然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想截自己的胡。
“我家阁主让我问公子,想不想再听一次方才的天籁之音?”
……
方才的天籁之音,那不就是……鸣璃君弹奏的箜篌之曲吗。
“我先跟他去一下,等一下再来找你哦。”
娃娃脸青年满脸写着我很郁闷,显然他已经看出来我做出了于他不利的选择,不过他也不强求,反而很有礼貌地退后一步,表示尊重我的决定。
“谢谢。”
另一处包厢内
“你失败了。”
裴铄这是一句陈述句,毕竟谢赟确实没能把人带回来。
“的确。毕竟公子您的魅力没有人鸣璃君的大啊。”
……
口才不错,不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
“好,下次叫阿竹去试试。”
裴铄没有因他方才的话计较,反而很期待下次与宁璟姀的相遇。
谁曾料想,为大曜晟宁帝疼爱有加的妹妹,摄政王寄予厚望的嫡长女,彼时竟然是个喜欢女扮男装到处乱跑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看到长得好看的神仙人物就忍不住要往他跟前凑。
“半路杀出个鸣璃君,有趣,真有趣!”
裴铄摇着手中的素扇,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莫非这个鸣璃君也是对宁璟姀另有所谋?
小厮将我带到一处曲径通幽的小楼,周围流水潺潺,花香幽幽,却因是在晚间,略显淡雅惬意。
“我家先生便在里间,请公子请入内一叙。”
他不进去么?
“鸣璃君不喜让人打扰。”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我独自入内,确见方才踏月而去的鸣璃君再次出现在眼前,我依旧为他的绝世容颜所震慑,一时竟然看得痴了。真不愧是传说中的鸣璃君,举手投足间都是清远若仙的缥缈之气。
直到他旁边坐着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轻笑出声我才回过神来,不禁为自己的失礼感到羞愧。我仔细打量,他虽长相不及鸣璃君十之一二,但其通身的清贵之气却不容他人忽视其存在。
“你与你的母亲,很像。”
鸣璃君道。
“可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爹爹。”
我回道。
我虽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之母,却依稀可以从自己的脸上瞧见她的轮廓。我爹爹的书房有很多她的画像,这些年,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大约是因为从小长在哥哥身边,与他相近的缘故,我本就与父系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便被世人放大了数倍去瞧。世人只觉我确是哥哥的嫡亲妹妹,因着不会再有人比我与他更为相似了,为人处世,举手投足,字里行间,以我们的亲密无间,只要我们愿意,便可以如同一人。
“瞧见你,我便以为,煊媱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从没有听过鸣璃君的声音,原来,除了他弹奏的箜篌声优美动听,自己本身的音色也是如此空灵美妙。
那时候我在想,老天造人的时候一定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予了他,然而后来却终究明白,人世百态莫测,人生各中滋味,唯独没有让他勘破一个“情”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仿佛是他一生的写照。
“鸣璃君,您认得我娘亲?”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仿佛透过我,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他的神情就像那时爹爹看着我的样子。
他取出箜篌又为我弹奏了一曲,然后便请我离开了。
“你别老是沉浸在过去,不然下次我就不请她来了。”
他身边的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他如此这般多愁善感,沉溺过去种种,委婉地出声提醒他。
“鹤生,放心吧,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