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又是我安排的?楚御魂,我早就对你说过,战场上,决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死的就是你自己。那日,我利用你引来完颜湛,本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西夏,若不是因你后来私自放了他,又岂会成如今局面?”触到她那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他积聚的怒火顿时发泄在她身上!
“恭喜你,我再次被你利用!”她嘴角勾出一抹讽刺之笑,冷冷而答。
“你什么意思?”李煜似乎还不知她已洞察一切。
这一切果真如同完颜湛所说,都是他的苦肉计。除了丁越,所有将士都是他的同党,包括被她怀疑的石雍。
他制造出自己被完颜湛掳走的假象,然后命石雍重伤孙童。因为他了解她,知道她会检查孙童伤势。而石雍最后出去营救他,她命丁越暗中接应,石雍却将人马分为两队,自己亲自去救王爷,剩下的拖住丁越。最后,当丁越追上他,他已负伤救回李煜。
为此,丁越也不知石雍是假意去救人,当时见李煜受伤,他已相信一切。
石雍内力深厚,那些皮外伤不足为惧,休息一两天已康复。在攻打完颜湛之前,她去探望过石雍,石雍听说她要发兵之后,或许是太兴奋,一掌拍击案桌,桌子顿时整整齐齐裂开。当时她已留心这一点,但也未怀疑这一切居然是李煜的苦肉计。
她虽怀疑整件事,或许真是那句关心则乱。当她发现他伤得那么重,那一刻,早已失去清醒的头脑,顺着他的路,她走了下去。结果是再次被他当做杀人工具,误会完颜湛,甚至伤了他!
幸好最后她早一步明白一切,否则,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他们是敌人,但也不一定非死不可。
为什么她的亲人、朋友,都因为他而失去?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她的命!
“你真厉害,也够狠,连我都被你当做杀人工具使!”早已清楚整件事情缘由,她无声地笑了。
“如果不是你太优柔寡断,我也不想如此。这是战场……”触到她那无声地空洞之笑,他还企图说服她。
“枉我那么信任你啊!”终究,她只是这样苦笑着摇头。
枉我那么信任你啊!这句话似乎是一根刺,准确无误的刺进了他的胸口上!
他心中一痛,一句信任,如此沉甸!
既然西夏已暂时退兵,李煜也不在把时间浪费在其上,而是要求楚御魂带兵攻打宋朝。
她因身体未康复,延迟了时日,谁知晋国又来犯。
公元960年十二月,灭了晋国。
公元961年二月,击退北汉。左将军石雍壮烈牺牲,李璟下旨追封其为先烈将军。
公元961年五月,吴越国被大伤元气,本可趁胜追击,灭了此国。因李璟病危,只得班师回朝。
而这一年,纵然楚御魂多次遭遇危险,倾儿都不曾再次出现。她仿佛已凭空消失一般!
终于结束了!
在回到金陵的那一刻,她突然这般叹息!
已经三年未归,她打算回扬州祭拜父母,希望李煜陪伴。但他一句政务繁忙,她只得独自前往,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不知不觉,她孤身去了洛隐寺。
大宋开国之帝赵匡胤,一直在整治新朝混乱势力,然而无时不刻不在思恋一个人。
虽然徐修等人劝解他趁机统一山河,他始终在犹豫,其实那是因为他不想伤害她。五月,他微服私访,去了三年前与楚御魂相遇的洛隐寺。
时间真快,恍然一梦,转眼间,竟然过去了三年。三年时间,许多事情都已发生改变。她不再是那个羞涩的少女,他亦不再是卑躬屈膝的臣子。
三年间,她为南唐立下不朽的功劳,在南唐臣民眼中,她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而他,已是新一代逐渐强大的帝王,肩负着一统天下的艰巨任务。
变了,各自的身份都已改变,那么心呢?是最初……还是如今经历过无数磨砺,逐渐苍老之心?
清晨,当他踏着晨曦,紧握相离,一步步绕过打扫的僧徒。缓缓推开后院木门之时,依靠在苍竹下的倩影微微一动,转过头。蓦然相望,他们都愣住了。
四目交集中,隐含了太多的东西,是诧异?惊喜?庆幸?陌生?爱意?隔阂?还是距离?
或许,都包含吧!
“大哥!”
“汐儿!”
晨曦中,她突然盈盈而笑,敞开双臂,轻盈地跑过来,在他几步之外顿住脚步。
“汐儿!”他缓缓探出手,将她揽入怀中,那是属于她的味道。他知道,这一次不是在梦中。
“大哥!”
紧紧相拥,是礼貌似的拥抱,还是……内心那份迷离的爱恋引起?
是天意么?真的很意外,楚御魂居然也去了那里。依旧在洛隐寺后院,他们笑语融融,沽酒对酌,仿佛是初识之夜。谁也没有提起这三年间所发生之事,他们整整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她一直在笑,笑的清纯美丽,笑得忘记了仇恨,因她回忆起爹爹临终前的话:
“汐儿,记住,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你一定要记住爹爹留下的话,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然爹爹和娘亲死不瞑目!”
那是要她忘记仇恨啊!如果每天都生活在仇恨中,很累吧?
“汐儿,难道你不想再为你父母报仇吗?”那日,他曾问她。
“忘记吧!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一个人每天都生活在仇恨中,很累啊!”她摇摇头,仰头又是一杯,清秀的面容上,透露出不该属于她的沧桑!
因为这句话,他咽下了要告诉她楚家血案的真正凶手是谁。纵然他想自私的说出事情真相,或许那样,他就会得到她。然而,他不确定她是否喜欢自己,他不敢赌,况且他不想她再次被仇恨绊住幸福的脚步!
沽酒对酌,眼前却浮现出三年前三人初逢时的画面。
谁都不会忘记,那时清纯的少女笑颜如花的容颜,谁都不会忘记她亲切灵动的欢呼声:“大哥,二哥,你们看,星星在对着我们眨眼睛!”
那时酒醉之后的楚汐,竟把飞舞的雪花当做满天繁星。
“呵呵!”想到那个有点俏皮可爱的少女似乎又在眼前撒娇,他不由得呵呵笑了。
“大哥,你偷笑什么?笑的那么开心?”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碎发,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温和地笑望着她。
“你肯定是在笑我!”她撇撇嘴,突然眼睛移到在清幽月光下,散发着遥遥相吸之气的双剑之上,柳眉一挑,“比剑怎么样?”
“好啊!还真想试试看,诛颜、相离,谁更厉害?”他爽快答应,借着淡淡的月色,相视而笑,总有一种错觉,他们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
“看剑!”不在多想,楚御魂如疾风般掠过,转眼诛颜已然在她手中尽情挥洒。轻扬、优美的剑式宛如在勾勒一副神奇画卷,月夜下,她好似超尘脱俗的美丽仙子。
两柄相传被宿命缠绕的神剑,那夜,曾在月光下双剑合璧而舞。而他们好似无意间坠入凡尘的仙侣,即将乘风而去。
与相离相交,诛颜变得柔软,当双剑再次于空中相交错,绯、银两道光将他们紧紧包围。而双剑,突然缠绕在一起,好似要相互融合。当交织的神剑光芒愈加强烈,渐渐自其中幻化出一副画面:
一个满脸胡渣、长发随意披散的男人出现在那副画中,也许是许久不曾梳理过,蓬乱成一团。扛着一坛酒,不住仰头如同吟水一般,咕隆咕隆往嘴里灌,残酒顺着嘴角溢出,也只是随意用袖袍拭干。
突然,他抬头挺胸,眺望远方,行走踉跄,嘴里哼着一首歌谣:
风兮,云兮,雨迷离!
前兮,今兮,谁在意?
爱兮,恨兮,幻梦起!
日兮,月兮,怎可弃?
长歌如我意,神剑在我心!
天若有情天不老,人若有爱爱不悔,此情赞兮!
前尘宿命,今世来还,诛颜相离同刺我心。
以血解咒,愿诅咒永不再起!
……
歌罢,天外突然飞来两柄剑,同刺他心,“哐当!”一声脆响,酒坛摔得粉碎。血与酒,一路蔓延,浸红半边天……
“他是剑狂大师!”年轻的诛颜主人看完这一幕,紧握神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面上难掩惊恐与痛心!
“曾传闻北魏帝要他为其铸剑,并以十万黄金,二十万白银及三千颗南海夜明珠为报酬。可惜,剑狂一生只为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铸剑,断绝与朝廷的往来。故,在北魏帝欲毒杀他之际,一晚间离奇失踪,自此再无此人消息!”
儿时,相离主人赵匡胤曾听父亲讲过剑狂的故事。并且,他父亲还以此为例,教训他,人活着应当像剑狂那样,为正义而生。无论后人如何议论,问心无愧便好。
剑狂,在江湖人的眼中,他是正义、侠义的化身。在朝廷眼中,他却是狂妄、居高自傲之人,并且还在史书上如何诋毁他。腐朽的朝廷,总是在这样延续。以为自己是主宰天下的神,有权利让天下人必须臣服于己。
“汐儿,朝廷、江湖在我的统治下,永远会站在一条平行线上。我不需要天下人必须臣服于我,而是要天下人拿起手中的剑,为正义而战。”收剑入鞘,赵匡胤突然对她讲了这段话,也许这便是承诺!
“嗯!谢谢你!大哥!”回头嫣然一笑,在他沉思间,将一壶酒扔给他,“来!大哥,我们喝个痛快!”
“汐儿……”赵匡胤想劝解她不要喝得太多,可是她早已调皮的亲自将一碗酒喂给他,“喝!清醇宜人!女儿红!”
最后,楚御魂醉了,一如三年前一样,竟然趴在他肩上再次睡着。记忆中,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她,将她放在寺中的客房里。那个怀抱极是温暖,仿佛是一轮永不沉沦的明日,可以照射到世界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让其充满光明。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祝她幸福,然后拿起相离,就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