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楚御魂自从被李煜救回安定王府,曾在此生活一段时日,而她为南唐浴血奋战三年,亦是自那时开始。
“汐儿,记住,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离开中原,永不回来!还有,千万不要与皇家的人扯上关系,也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你一定要记住爹爹的话,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然爹爹和娘亲死不瞑目!”
她虽记得父母临死前曾千叮万嘱,不能和皇家人扯上关系。当时,她根本不知这是何原因,后来又因被李煜所救,所以她终究都无法逃脱。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
介于李煜是南唐王爷,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故此,她将自己的身世如实告知。然而,她并未发现,当她哭着将家境遭遇告知这个“救命恩人”之时,他的表情是那般漠然,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还带着一个阴冷的笑意。
经过几日精心调养,她身体终于康复。李煜待她如同亲人,不但每日亲自过来看她,并且还特意将自己以前的贴身丫鬟丹青派给她,服侍她的生活起居。
丹青是一个聪明的丫鬟,比楚御魂年长三岁,两人十分要好,常以姐妹相称。
楚御魂从未想过,失去父母之后,她能遇到这样一个好心人。那时,她认为这是上天给予她的恩惠。原来,老天对她并非绝情绝意,相反还在眷顾她。
或许,这就叫做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早已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在王府养病期间,她所受待遇超过府里任何人。除了有贴身丫鬟照顾,每日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华丽王府。府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十分尊敬,若有人与她相遇,定会停下手中工作向她请安问好,仿如她是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一般。而她只得静静地享受这一切待遇,虽不习惯,但也无奈,只因这是那个人给予她的!
而她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属于她的那种笑容!
这日午后,她正在秋日的冷风中练习爹爹传授的楚家剑法。
绯色长剑在她手中尽情挥洒,快若游龙,缓如流水,白色长裙随着她的剑势而轻盈飞扬,在她腾空而起之时,仿如仙子下凡。她太过认真与专注,并未发现不远处有人正在窥视!
她由强势的“游龙惊凤”,到最后一式“落叶飘丹”,一气呵成,再无感觉不适。或许,身体真的已经完全康复。
“汐儿妹妹,太棒了!没想到你练剑时这般好看,好像是仙子下凡!”丹青一直在旁边观看,此刻,忍不住喝彩!
“丹青姐姐过奖了!”楚御魂收剑入鞘,笑吟吟地朝丹青走来。
“看来,她真的已经康复,不能再耽误时间。孙童,交待你的事情,是否已经完成?”一直窥视楚御魂练剑的李煜和孙童,走过假山,满意地点头。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孙童回答。
“嗯!”李煜满意地点点头,刚上秋风亭,正好看见楚御魂也在此处。顿了顿,缓步上去,然而,楚御魂似乎正望着远方出神,并未发现李煜的到来。丹青行礼之后,见楚御魂一直未动,暗示她也无反应,正在为她担忧。
李煜面上并未有何怒意,反而心情大好的望着满园秋景,赞叹起来:“红枫配秋菊,绿叶伴海棠。此情此景,甚是相符啊!”
“王爷!”闻言,楚御魂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李煜,勉强微笑,然而,她的眼中难掩悲伤。
“你们都下去!”见状,李煜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手让丹青和孙童退下,而自己则走到她的身边,温和地询问,“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思念父母?”
“嗯!爹爹娘亲去世已有半月,而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不能尽孝让他们入土为安,却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每日却过得如此逍遥。以前,我曾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可是现在……”楚御魂触景伤情,回想着这一个月的所发生之事,感觉恍然如梦。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失去宠爱自己的父母!
倘若真的是梦,那么,是不是待她醒来,一切皆会回到起点?
“我明白你的心情!”在她说报仇之时,她并未看到李煜眼中的冷漠。因转眼间这个人早已摆出极为理解的表情,并且,还提出好建议,“刚好我要去扬州办事,你可以借此机会回去安葬父母!”
“真的?什么时候动身?”楚御魂忘记悲伤,闻言,突然高兴起来。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她的快乐与悲伤尽显于面上,如此不谙世事的孩子,竟然会蜕变为几年之后可怕的修罗女将。不知真是乱世造人,还是人心毁人!
“看你这般心急,那就定在明日!”李煜笑了笑,仿佛一切为她着想。
“王爷,谢谢你,你人真好!”楚御魂激动的抓起他的手臂,无依无靠的少女,难掩目光中的真诚。
这个单纯的少女啊,却不知,这一切究竟是谁之过?而让她回扬州,这一次又是福,还是祸?
曾经,她的父母舍命救女誓死不为皇家人所用,宿命难敌终究徒劳。昔日繁华如烟而逝,萧条之景唤醒仇恨。
素白长裙在猎猎寒风之中轻舞飞扬,青丝扫面如刀割,十指紧握恨意起。这个世界就真的这般无情,如此残忍相待,那一场冷雨洗净了废墟之中的血迹,泯灭了她父母的一切,却难掩散发的血腥之味。她好恨,父母为救她而亡,然,她却连他们的尸骨都无法找到,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爹爹,娘亲!”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匍匐在曾经嬉笑的这片乐园之中放声哭泣。也在那一刻,仇恨在她的心中埋下种子,也在那一刻,她对凶手恨之入骨,也在那一刻,她拥有一颗报复之心。
世上没有她这般不孝之女,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她无能为力,只有逃生;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毁尸灭迹,尸骨无存,她同样无能为力,只有悲伤。
陪伴在身侧的“救命恩人”,在此情此景面前,竟无半丝怜悯之心,有的只是骇人的阴霾。
“主子,若任由她这样,定会引起旁人注意!”李煜身后的孙童见状,发现有人正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不想招惹麻烦,唯有提醒自己的主子。
“汐儿,在凶手未伏法之前,你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出现在这里,否则只会引来杀身之祸!”李煜一面劝解,一面已扶起还在悲伤的少女。他的一双手生的干净白嫩,却极其温暖,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对不起,王爷,我……”楚御魂缓缓站起身,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而一双眼睛微红,她的悲伤发自内心,如同她的恨。
“我明白!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如果你能过得很好,他们泉下有知,定会心安!”李煜触到她眼中的悲伤与仇恨,心中微微震惊,面上却未曾表露出来,而是轻声相劝。“还有,在外面,不要称呼我为王爷!”
“嗯,知道了,公子!”在李煜亲自为她擦拭眼泪之时,她抬头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这也是相处几日来,她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
他的脸长得非常好看,宛如一块雕琢之后的玉石,除去粗糙的菱角,尽显华丽之美。他的眼睛如同温和的春水,给她一种柔和之感,发束金冠,少许墨发散落在肩上。神色泰然,嘴角时常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都不足形容他此刻的柔情关怀。
李煜与她对视,看着她此刻略显迷离的目光,轻笑一声。她的脸霎时熟透了,宛如艳丽的红梅,柔弱之中却难掩她的傲气。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为审视,如同在欣赏一件传闻中的珍宝。她果真拥有倾国倾城之容,虽年方十五,但她的美貌早已掩盖不住。青涩、傲气的神韵,仿若凝脂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小小的梨涡……最美的,还是她的凤眸,远看漆黑如星,近看又泛着幽幽蓝色之光,带着吸引人的魔力!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真没想到如今这位倾国红颜,竟是拯救我南唐的救世主!”李煜移开目光,在心中叹道。
短暂的对视后,楚御魂实在难以适应与一个男子这般近距离相处,主动退后一步,低头转身往废墟中走去。
李煜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不可捉摸的冷笑。
父母尸骨无存,楚御魂只得在废墟之中找到爹爹曾经所用佩剑,又取下娘亲送给她的发簪,为父母在曾经的楚剑山庄后山立了一个衣冠冢。
最后在父母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带着诛颜,她起身站在他身边。红枫在秋风的肆虐下疯狂凋零,行走在飒飒的落叶之中,她就这样转身跟着他离去,从此踏上了宿命为她安排的人生路!
公元958年南唐大败,扬州等地已为周得。而此次李煜前来扬州,竟是要来夺回这一江南富庶之地。在他们来之前,这里早已布置好一切,这一次,还有至关重要之事——试探她的真正实力。
当年的楚御魂根本不知,自己这是在一步步走上战场。然,此次行动都是在暗中布置,而她更是游走于暗地里,刺探消息,或者出其不意的扰乱驻守于扬州的后周军。就等时机成熟,一举拿下扬州城等地。
那段时日,扬州城并不安宁,今日首富家被盗,明日哪家客栈死人,后日驻扎在此的后周官员莫名其妙被掳走。如此种种,终于引起后周皇帝周世宗的注视,故此,他下旨派了一人前来彻查此事。势必要找出幕后凶手!
为此,曾把后周大将军赵匡胤派来!
公元958年,赵匡胤乃是后周官员,任命殿前都点检、大将军之职,统领精锐的禁军,手握后周兵权。
在赵匡胤还未赶到扬州,驻扎于楚州的守将突然八百里加急送来情报。他得知前方战况吃紧,只得奉命前去楚州。接着泰州、泗州、濠州等地出现同样的情况,这不由让他生疑,为此特派心腹高冷非前去彻查此事,方才得知密谋这一切的真正主谋者还在扬州。而那人藏得很深,纵然经过高冷非多日调查,也未查到此人身份。为此,赵匡胤留下手中将士处理这些事,而自己前去扬州,他倒要亲自去会会这个高手!
秋去冬来,时光流逝,转眼已进入初冬。
这日,楚御魂忙里偷闲,悄悄去了曾和娘亲一起去过的洛隐寺。
这个扬州城庙宇众多,楚御魂却喜欢去这个并不盛名的小寺庙,因为它安静地很。
晨间的空气极是清新,不带一丝玷污的味道,但冬日里却夹杂着冷意。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寺内,昨日一晚大雪,青石板已被积雪覆盖,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直响。两道均为绿竹,葱葱郁郁,积雪负压,白里透绿,两种颜色相溶,构成一幅自然画卷。
替娘亲还愿之后,她准备去静寂的后院待一会儿,以前这里几乎无人。然,今日她再次前来,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