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大惊,自己并未安排人接应,这人是……
装扮成车夫的诸葛萱探出头,伸了个懒腰,语含不满:“都等候多时了,还不快上车!”
虽穿着粗布麻衣,做男子打扮,但楚汐依旧一眼认出她。先是疑惑她怎会出现这里,当她理所应当一句话方出口,一切已用不着多问。或许,自从班师回朝之前自己那夜与她说了心里话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将赵德芳先递给她拉上马车,又命橙鸢姐妹快些上去。站在她面前,楚汐本想问她为何要跟自己离开,最终什么都没问,只简单说了一句话:“萱,谢谢你!”
“废话,你我之间何时存在过这个词!快上车,趁还没关城门时出城去!”
待所有人都已上了马车,诸葛萱将自己惯用的长鞭挽在腰间,将驱马用的普通鞭子握在手里,使劲往马背上一抽,马儿就吃痛的飞跑起来。
自从楚汐此次回宫,赵匡胤带回了费映霜,她就知道依照楚汐的性格不会仍有命运摆布。她是谁,怎可像那些平庸女人每日为了得到皇帝的一晚恩宠而费尽心思,将一生的美好时光都葬送在那勾心斗角的争宠之上。
当初为了嫁给赵匡胤,她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同样,倘若那份爱已经不再纯粹,她亦会果断的抽身而去。
爱憎分明,处事干净利落,这才是她所认识的楚汐!
为此,几日前听哥哥回家说费映霜被册封为皇妃是迟早的事之后,她就猜到楚汐若是阻拦不了,一定会选择离开。所以,她这几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楚汐为了不连累任何人,怕是不会找到自己,她这才与哥哥商议之后,由自己护着她离开帝都!
只要出了帝都,身为江湖领主,何处没有容身之处?
为了赶时间,她们走得是离出城最近的北门。不过一个时辰,在即将关城门之时,她们如愿出了城!
当马车开始在人烟渐渐稀少的郊外奔跑,楚汐这才送了口气!
将女儿交给橙鸢抱着,撩开帘子,与诸葛萱并坐在前面。望着月色渐浓的苍穹,她问:“萱,诸葛是不是也知道了?”
“你说呢?亏我们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自己遇到事,居然都不找我们帮忙!”尽管明白她的苦衷,诸葛萱想起来还是很生气,使劲抽了一鞭子,痛得马儿仰头长嘶。
“啊……”
“殿下,小心!”
楚汐是有武功在身之人,自是不会被颠下马车,可马车里的赵德芳就受不住了。他平日连出宫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回,几乎都没坐过这般简朴的马车,方才马儿跑了一阵子,他的小臀早就被颠得火辣辣地痛。如今,诸葛萱生闷气使劲抽了一鞭子,他更是吃不消。晃得他头冒金花,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橙露情急之下护住了他,他的脑袋早就起了大包。
听到赵德芳在马车里惨叫,诸葛萱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一个无辜人。撩开帘子着急的探头问:“德芳,你没事吧?”
“萱姑姑!”赵德芳向她投来控诉的一眼。
“你身娇体贵的,平日里肯定没这么奔波过,没事,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诸葛萱不忍瞧着那个可怜样,收回目光讪讪而笑,然后想起什么,又讨好道,“你长大了可是男子汉,不能老是这么娇弱啊,你想不想学武功?”
“学武功?”赵德芳瞪大眼睛,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整日在宫里,似乎也用不着吧?
“对,就像你母后,不,现在出宫了,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还是叫娘亲好了。你娘亲武功可厉害了,当然,你萱姑姑我也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人在江湖,哪有不会个防身之术的!”
“我愿意!”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自己母后施展武功,但平日里听橙鸢姐妹所说,母后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可厉害了。不对,出宫时,母后抱着自己与皇妹,那么高的宫墙,她就那么轻轻一跃,就越过了,那不是厉害是什么?
还未开始学习,他就已经开始幻想萱姑姑以前和自己所讲得那些江湖中行侠仗义的侠客了!
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从自己第一次出宫闯荡江湖开始,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行侠仗义之人。而这也为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正气凛然,仗义执言,诙谐、机智的八贤王奠定了基础!
或许,如果没有这次随着楚汐等人出宫,没有亲身经历人世险恶,他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看清什么是正义与邪恶!
“我也是怕连累你们!”楚汐瞧着一个迫不及待的收徒,一个迫不及待拜师的一大一小,黯淡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笑意。即使没有了他,她的生命里还有这么多人,这也足够了,余生,她会好好的度过!
“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诸葛萱打断她愧疚的话语,神色正经下来,“你真打算带着这个拖油瓶?这小子可是他的皇子,你不但带走了他的宝贝公主,还把这个聪明伶俐的皇子给带走。你就不怕他派个千军万马,本是万里追妻,结果是万里追捕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楚汐瞧她神色正经,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甚是无语。不过,转念一想,猜到她这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渐渐地,眼睛里涌出了一丝雾气!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嫁给他就是一场笑话!原以为,自己与他真能相知相守,白首到老,可到头来,不过一场虚幻而已。
六年,他们相守在一起不过短短六年,在这六年里,他们又经历过多少分分合合,如今,终究是要画上句号。回首望去,六年,也不过梦一场,可笑,这个梦,自己还一度以为是真实!
她努力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自嘲道:“萱,真的不能纵容男人,无论你多爱他!当年我答应留下宋嘉仪,并没有要求下不为例,如今想想,那不过是开了一个先河而已!可笑啊,曾经我还自以为,今生今世,纵然他身为帝王,后宫也自会有我一位皇后,原来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心果真是善变的!”
“楚汐……”听她如此嘲笑自己,诸葛萱心中非常不好受,然而,她还来不及劝说,倏地勒住缰绳,马儿原地打了个转才停下!
与此同时,楚汐也发现了不对劲,手放在了从不轻易离身的诛颜上。目光警惕,时刻注视着周边的变化!
一路说着话,不曾想,马车居然走到了密林处。这片林子树木茂盛,尽管今夜月色极好,依旧被遮挡的七七八八,如今投进密林的不过几缕稀疏光色而已!
树影婆娑,夜风拂动!
楚汐接过熟睡的孩子抱在怀里,抬手示意橙鸢姐妹保护好快被颠簸得睡着的赵德芳。
见暗中之人不现身,诸葛萱知这对自己大为不利,索性也不顾及是否暴露了自己,高声大喊:“鬼鬼祟祟作甚,姑奶奶在此,有种就放马出来!”
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人看来还是个爽快之人,也不在躲闪。只见树叶晃动,如一阵清风拂过,须臾,马车前已现身了二十余个作夜行装打扮的黑衣人。
貌似头领的一人抱拳一辑,朗声道:“马车里可是楚皇后?”
楚汐与诸葛萱相视一眼,蹙起了眉头。
见这彬彬有礼的态度,这群来历不明之人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虽说如此,但不知来人底细,且他们还直言要找楚皇后。普天之下,也就自己一位楚皇后了吧。尽管,这楚皇后怕是已成了过去。
由于此次出宫是为了离开,楚汐自是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她梳了个很显老的发髻,额前碎发还盖住了大半脸,且换了普通衣裳。咋一看,只要她不露出凌厉神色,初见之人皆会将她认作一个普通妇人!
“阁下认错人了!奴家不过出城探亲,初次出城,迷了路,才转到这小路来,挡了各位大哥的道,奴家这就走!”楚汐掩去眼里的锋芒,低眉顺眼回答着。
然后朝蓄力待发的诸葛萱递了一个眼神,诸葛萱会意,慢慢赶着马儿,就要朝另一个岔路而去!
楚汐没有注意到黑衣人头领失望与疑惑的眼神!
但是,马儿掉转马头还未开跑,朦胧中醒来的赵德芳见橙鸢姐妹手中佩剑已拔出来,霎时吓得大叫:“母后,我怕!”
他本是想跑出来,幸得橙鸢眼疾手快拉住他,并且捂住了他的嘴!
楚汐与诸葛萱心中暗叫糟糕,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逃不掉也只好硬拼了。
诸葛萱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借着马儿狂奔时的动静,她低声对楚汐说:“他们可能以为你在马车里,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德芳继续赶马车引开他们。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破庙,你先去那里等我们!”
“好!你将橙鸢和橙露也带着!”
“留下橙露给她!”
主意已定,在黑衣人飞身追来时,楚汐趁人不备身影一晃,已隐藏到一棵大树上。
诸葛萱撩开帘子,低声吩咐橙露跟着,将手中马鞭掷出扫落一大片树叶。橙露就借着这个掩饰,藏身于树丛!
见状,诸葛萱也不耽误,取出腰间长鞭抽打着马背,一时之间,静谧的林间突然犹如疾风扫落叶,月夜中,带走一大片尘土!
黑衣人果然中计,皆追着马车而去。
待马蹄声远去,楚汐小心抱着雷打不动的女儿轻轻一跃,施展轻功落下来。
“夫人,你没事吧?”橙露也凑了过来。
“我没事!”楚汐摇头,然后目送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担忧道,“萱,你一定要小心!”
但是,她们不曾想到黑衣人居然分了几批,虽方才拦截那群人被诸葛萱引走。但是,她们还未到破庙,突然又从中窜出一群人!
而这群人见三更半夜郊外就这两个女子徒步行走,不由分说,拔剑就动手了!
这群黑衣人看来是执行秘密行动之人,武功个个皆不弱。楚汐护着孩子,橙露虽武功不错,但久战也是不行的!最好的办法是甩开他们!
楚汐不知道的是,自自己出城,就有一人单骑尾随而至。
或许是为了不被她发现,那人跟得很远!方才马车被阻拦,他藏在暗处想出手,可马车突然朝一个方向而去,他也以为她是跟着马车走了。可还未追上去,就发现有一道黑影从马车上闪过,略一沉思,他已经猜到她们的想法!
故此,这才隐藏在暗处不动!
自然现在楚汐遇险,他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
“小心!”楚汐护着孩子,又不敢贸然拔出手中的诛颜,一时之间受阻,眼看后方有偷袭之人,她也脱不开身。恰在这时,一人如天神下凡挡在她身后,替她化解了危险。
楚汐回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亲弟,晋王赵光义!
“晋王,你怎会出现在此?”
这一惊,绝非小事,偷袭之人见一招不成功,长剑已再次扑过来。
“我……”赵光义一句话未解释完,身子突然不由自主挡在她身后,虽然一剑砍下了偷袭她之人的脑袋,但自己手臂也被刺伤!
血腥味,突然扑鼻而来!
“晋王!”楚汐也不再顾及,绯色长剑出鞘,敌人霎时倒去一大片,她靠近赵光义,见他受伤,心中甚是担忧!
“我没事!”赵光义勉强挤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可右手受伤,攻势仍旧慢了下来。
楚汐面色一冷,眼中杀气顿显,绯色长剑轻扬,林中树叶飒飒作响!
诛颜出,剑下无人能轻易生还!
致命一剑欲划过!
“住手!”
与此同时,一道似乎有几分熟悉之声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