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新年已过,这个年头又过去了,转眼迎来了新的一年!
“母后!母后!”
身子越发沉重,楚汐也越发嗜睡起来,尤其是这阳春三月,沐浴着温暖阳光更加使人懒洋洋。这日,她刚午睡起来,过继给她的二皇子赵德芳从学堂归来,人未至,声先到。
听着这难以抑制兴奋的亲热呼喊声,她眉间温柔神色更甚。以前她总觉得自由最重要,如今有了孩子的牵绊,她也并未觉得这是累赘,反而有了从未有过的充实。
在徳芳八岁时过继给她,那时她刚痛失自己孩子,一直郁郁寡欢。赵匡胤就与她说了这件事,她当时其实并无心来照顾一个凭空多出的孩子,但考虑到他也是为自己好,为此勉为其难点头答应了。
当他将徳芳带到她面前,瞧着那个长得清秀乖巧,一双眼骨碌转的精灵孩子。她那时想,或许自己的孩子以后也是这个可爱模样了。
赵匡胤将徳芳留下后,自己就去处理政事去了。虽然与楚汐见过几面,但见父皇把自己留在这位皇后娘娘宫里,他那时还是有些怕,拽着赵匡胤的衣角怯怯的不肯放开。
赵匡胤俯身对胆怯的孩子叮嘱几句:“徳芳,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母后吗?皇后娘娘以后就是你的母后,你要听母后的话,不能惹她生气,记住了吗?”然后又对楚汐道,“汐儿,徳芳是个好孩子,他不会惹你生气,正好这段时间可以陪伴你!”
“嗯!你去忙吧,徳芳交给我!”楚汐送走赵匡胤,见徳芳依旧盯着他远去的背影,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怯意。
她走过去拉住孩子的小手,蹲下来,微微一笑:“徳芳不要害怕,以后母后会好好照顾你!”
或许是被她的微笑所吸引,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盯着楚汐看了好一会儿,极快又低下头,用细弱蚊足的声音说:“娘娘真漂亮!”
以前见面都是宫里嬷嬷带着他过来请安,但那时嬷嬷叮嘱见了皇后娘娘不能东张西望,要恭敬的行礼,皇后很厉害。所以,他一直很怕她。但今日父皇亲自将自己从宫里接来,父皇说,以后他要跟着皇后生活。
楚汐听了他细弱蚊足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徳芳还这么小,就能分辨漂亮与不漂亮,很厉害哦!但是,徳芳要记住,外表的漂亮并不是真正的漂亮,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才是最漂亮的人!”
小孩子一旦听到夸奖,都会打心里乐,也不再那般害怕,小脸上也有了笑容:“嗯!徳芳记住了!”
楚汐点点头,牵起他的手往里面走去。他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是奶娘照顾,但奶娘只把他当做皇子照顾,并非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心里一直渴望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此刻,当楚汐牵起他的小手,那双手暖暖的,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小小的脸上满是笑意,仰起脑袋望着美丽的皇后,他小声问:“娘娘,徳芳以后要与你一起生活吗?”
楚汐微笑颌首:“是的!那徳芳还害怕我吗?”
“现在不怕了,原来娘娘并不凶啊!”
“从今以后,你要改口叫母后了哟!”
徳芳呆了呆,宫里嬷嬷告诉他,他是皇子,父亲叫父皇,母亲唤作母后。但自他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母亲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一直不曾想过自己还会有母后。
楚汐触到他犹豫的眼神,挫败感油然而生,声音低低地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啊?也是,我虽然喜欢你,可毕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她话未尽,徳芳早已脆生生唤了一声“母后!”
她瞪大眼睛,似是难以置信!
聪明伶俐的小皇子见了楚汐这副表情,眨了眨眼,摇晃着她的手臂,不停地叫:“母后!母后……”
“徳芳!”楚汐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拥抱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而那段日子也多亏有徳芳陪伴在身边,楚汐才能及早从痛失爱子之中走出来。徳芳从小就很聪明,也极是善解人意,每当她闷闷不乐,他都会想办法哄她开心。而自己有什么心思也尽数说给她听,俨然将她当做了自己的生生之母。
她还沉思在回忆之中,一直在大声唤母后的徳芳已经跑到她面前来,叽叽咕咕还说了些什么。
徳芳见楚汐只望着自己出神,方才兴奋的神色有些怏怏了。自从母后有了自己的宝宝,皇兄就告诉自己,母后以后不会对自己好了,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时他还大声反驳,说自己母后不会。
德昭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冷哼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此刻,他有些相信皇兄的话了,放下摇晃楚汐的手,他低下头闷闷地问:“母后,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楚汐回过神,就瞧见徳芳失落的模样,恍然间记得他刚刚似乎对自己说了什么,但方才只顾着出神,一句也没听清呢。
“啊?徳芳,你刚说什么?”
徳芳眼睛有些湿润,轻轻抬起头,眼巴巴地问:“母后是不是不喜欢徳芳了?”
楚汐无语,尽管自己有孕在身,但对他的照顾依旧。她又是何等聪明之人,已猜到徳芳这般问,定是听了不该听的话。她温柔的拍拍他的脑袋,笑着问:“傻孩子,怎么这么说呢,谁说的?”
徳芳不相信,但楚汐温柔的手已给了他信任,只好嗫嚅道:“如果母后不是不喜欢我,怎么都不回答我的话?”
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回答他的话!楚汐如是想,松了口气,顺道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在旁候着的橙鸢。
橙鸢如实道:“殿下说他今日学堂上学了《礼记》,要背给娘娘听!”
“母后方才想你小时候的事情去了!”楚汐对自己出神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看他,见他一副骄傲的神色,微笑道,“现在母后听着,你背给母后听听!”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徳芳摇头晃脑的背诵起来,然后又自豪道,“母后,先生夸奖父皇是个伟大的君王,儿臣现在知道父皇为什么伟大了。”
“为什么呢?”楚汐顺着问。
“因为先生都讲了,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治理民众,都把教育当做首要的事情,而父皇正好做到了这一点!”说完,徳芳又殷切地盯着楚汐,正期待着她的点评。
“嗯!对,你的父皇很伟大,也很厉害!所以徳芳现在也要好好学习,玉不琢,不成器。”楚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问道,“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这段话,你可学过?”
“儿臣学过,而且还能解释这段话的意思!”徳芳又当着楚汐的面解释起来,“它的意思是,傲慢不可滋长,渴望不可放纵,志向不可自满,享乐不可达到极点,对吗?母后!”
“对!徳芳很聪明!”楚汐亲自喂给他糕点吃,并慢慢引导,“所以,徳芳也要记住,自己能做到这一点,要学会谦虚,不得傲慢无礼!”
“儿臣记住了!”
顿了顿,徳芳突然问:“母后,皇妹什么时候出生呢?”
“还早!”想到他直接问皇妹,好似知道出生的必定是皇妹,不免乐道,“徳芳怎么知道是皇妹?”
“如果是皇妹,儿臣会好好照顾她呀,也会很喜欢她,就像丞相舅舅照顾萱姑姑一样!”
因为楚汐这层关系,徳芳一直如是称呼诸葛信和诸葛萱。
“徳芳真懂事!”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刚说着诸葛萱,橙露就进来报:“娘娘,丞相夫人与萱姑娘来了!”
“请她们进来!”
因为楚汐怀孕之后赵匡胤不让随意出宫,又怕她在宫里闷得慌,为此给诸葛萱和秋臻各自赐了块牌子,准许她们随时进宫陪伴自己皇后。
这样一来,她们也是瑶光殿的常客了。诸葛萱一进来就瞧见了楚汐身边的徳芳,不由开心道:“哟,小殿下也在!”
徳芳也是眼睛一亮:“萱姑姑!”
由于楚汐与秋臻现在都已身怀六甲,最近她们的话题无非都围绕着孩子。诸葛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对此话题不感兴趣,每日来了呆了不多久就会觉得闷,徳芳恰好是她的开心果。
而诸葛萱每次都会给徳芳将一些江湖趣事,他自是爱听。
“萱,猜你在这里也呆不住,正好御花园的花全开了。徳芳,你就带你萱姑姑去御花园转转!”
“儿臣知道了,萱姑姑,我们走吧!”
“好!嫂子,你先在这里和楚汐交流你们的经验,我等一下回来接你!”
“没事,如果你实在闷,可以先回去!”
“那可不行,哥哥嘱咐我要保护好嫂子,如果我自个儿跑回去,哥哥不骂我才怪!”
楚汐见她那副怕极的神情,不由好笑:“你几时怕过你哥哥?”
“嘿嘿,你们先聊!”
北宋开宝三年五月初五,诸葛信儿子出生,秋臻平安产下一位小公子,取名诸葛逍。
当时听了这名字,楚汐曾笑他:“诸葛丞相,你这是在怪我把你套在朝堂上了吧,看来你一心还想着浪迹天涯的逍遥日子!”
诸葛信笑笑,虽然嘴上说不是,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但却并怪过她。留在朝堂上,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想,天下未定,如何能真正逍遥于世?
同年八月十五,楚皇后顺利诞下小公主。
当时,如同从水里捞出的楚汐朦胧间听到孩子的哭声,也不顾浑身的疲惫,嘶哑着声音追问:“许嬷嬷,孩子……孩子给我看看!”
“恭喜娘娘,是位小公主,很健康!”许嬷嬷将刚包好的婴儿抱过来,虚弱的楚汐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瞧着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历尽蚀骨痛苦生下的孩子。刚出世的孩子皱皱巴巴,小脸红彤彤,活像一只熟透的虾子,但半眯着眼睛像极了自己。
“孩子,我的宝贝!”她幸福的落下了眼泪,她的孩子终是平安产下了。也许小小婴儿还以为是自己惹美人儿落泪了呢,小小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努力想给美人儿一个笑脸。
许嬷嬷见婴儿居然真的挤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脸,难以置信:“啊,小公主居然在对娘娘笑呢。老奴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刚出世的孩子会笑,娘娘,小公主定是个不凡之人!”
“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长大,我就知足了!”楚汐本想去抱一抱孩子,但浑身乏力,只好作罢。
“汐儿,汐儿!”
与此同时,她听见一直守护在外面的赵匡胤在唤自己。猜想他定是也急坏了,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对许嬷嬷道:“许嬷嬷,将孩子抱出去给陛下看看,陛下定是也急坏了!”
“是,娘娘!”
许嬷嬷还未出去,赵匡胤等不及了,方才明明有听见婴儿啼哭声,但宫人一直不曾抱出来,他心中七上八下。也顾不了宫人阻拦,径自匆忙闯进来。
“皇上,请您先出去,这里不吉利!”
“朕的妻儿在这里,哪里不吉利!”赵匡胤喝了一句,疾步跨进来,一抬眼楚汐那副如同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的模样即映入眼帘。
他心疼她,张张嘴,还未说出什么话,楚汐勉强一笑,无声安慰,嘴上说:“胤,我们的孩儿终于平安诞生了!”
“恭喜陛下,母女平安,是位小公主!”许嬷嬷将孩子小心的递给赵匡胤,他伸手接住小小孩子,眉目舒展看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
一把将虚弱的楚汐揽入怀里,此刻一切安慰的话都是多余,只轻轻吐出一句话:“汐儿,辛苦你了!”
“胤!”楚汐安心的靠在他怀里,与他低头看着刚出世的小小孩子。
“汐儿,我们的小公主在对着我们笑!”
“嗯,胤,我好累!”
“汐儿,汐儿,你醒醒!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