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响之后,科迪莉亚闷哼一声,腰上多了个弹孔。
刚刚听起来只有一枪的声音,其实是六声微小的枪声同时响起而组成的。三枚子弹穿透了玛丽的脑袋,带走了这位一代传奇女巫的生命。三枚子弹射向科迪莉亚,以科迪莉亚的反应只来得及用念力挡开其中两枚子弹,最后一枚子弹射进了她的腰腹中。
玛丽脑袋被三枚子弹射爆,举着毒牙吊坠的手无力的松开,玉石吊坠向地上落去。科迪莉亚捂着腰间伤口绝望的看着吊坠落下却,因为疼痛她一时难以集中精神捕捉到这个运动中的吊坠。
杨树松开麦迪琳的胳膊往吊坠方向扑了过去,他双手伸开贴着地面堪堪接住了吊坠。然而他手掌并没有捧严,吊坠从两手之间还是碰到了坚硬的水泥地面,玉石毒牙断成两截,一股绿烟从中冒出来。杨树手接触到绿烟的地方一下子感觉刺痛难忍,他想到玛丽形容的“皮消肉腐”,咬咬牙张嘴一口把两截玉石毒牙吞了下去。
......
杨树个子很高,记得在刚上高中时他特别能吃。有一天晚上他吃了满满一盆炒饭,饭盆足有他脸那么大。然后他又喝了一盆蛋花汤。之后他撑得躺在床上足足瘫了半个小时。
晚上睡到半夜杨树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肚子涨的厉害,一股气顺着食管直往上顶。随即他跑到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直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当他胃里的东西都吐完时,杨树仍然没有停止呕吐反应,他的胃不断痉挛,淡绿的胃酸顺着食道吐出来,食道如同被火点燃一般满是灼烧的感觉。杨树当时一边干呕一边自己会不会把胃都吐出来。当然胃是吐不出来的,不过食道被胃酸倒流烧坏是有可能的,杨树运气好没烧坏,只疼了一天而已。
事情虽然过去多年,但那种火辣辣的灼烧感和难受的快要死掉的感觉杨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毒牙一入口,很丝滑的就顺着喉咙被咽了下去。毒牙一路划过食道,让杨树再次感受到了当初那种胃酸灼烧食道的痛苦。辣椒呛到嗓子的感觉可能每个人都体会过,打个比方的话杨树现在感觉就是整个食管都充斥着“辣椒”,这种火烧针扎一般的感觉让杨树抓狂一般的扼住自己的喉咙。每当杨树用力握紧自己的喉管,将它们挤的变形、压扁。每当食道两边的侧壁被挤压的相互贴近时杨树反而能感受到除痛苦灼烧之外的另一种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清凉感——至少和这种灼烧比起来清凉的多。
恶魔是一种身份,不过随身份附加而来的是一连串奇异的变化。对于普通人来说,恶魔对其最显著的提升可能是强有力的肌肉、夜间清晰的视力。对杨树来说,最显著的变化可能是精准的直觉——因为这个直觉他在紧急关头总会做出许多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瞬间判断,比如不经思考就吞下了这颗毒牙。
除了这些显著可见的变化,恶魔的身份还会带来一些其他的、难以发现的改变,比如基督教的虔诚信徒都会莫名其妙看你不顺眼,比如常常看到诸如死亡女士这种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特别好的运气,比如对某些特殊能量的抗性,其中包括广义上被人们称做毒素的物质。
很少有人会去尝试毒死一个恶魔,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蠢了。恶魔是黑暗的衍生物,对一切负面的东西都有很强亲和力,熟悉就意味着有抗性,意味着恶魔基本不怕毒素。不过玛丽这颗毒牙吊坠里面不是普通的蛇毒,是施加了咒术毒雾,毒雾中最主要的能量是“腐蚀”。这种法术其实并非来自地中海地区的巫毒教或者非洲的原始萨满教,而是来自印第安部落的海地巫术。海地位于加勒比海湾地区,这里流传着各种奇异的传闻、邋遢的水手和神秘的巫师,玛丽这一手“腐蚀”的运用便是从这里学来的。
印第安将“腐蚀”定义为“大自然阴毒的恶意”。大自然明显的恶意当然是指那些可怕的天灾、凶猛的野兽等显而易见会对人类产生危害的东西,但在亚马逊丛林里,除了洪水暴雨、鳄鱼毒蛇等显而易见的危险,还有一种来自大自然的“阴毒的恶意”。其中包括弥漫在森林各处有毒的瘴气,吸入轻则头晕乏力,重则三日之内大病一场,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还有蚊虫叮咬,携带各种疾病、寄生虫的昆虫无休止的纠缠在人类周围,在人们裸露的皮肤上叮咬、产卵。这些并不会立刻使人受伤丧命,但累积起来的小的损益最终却会摧毁一个哪怕再强壮的猎人。这种难以预防、难以抵抗、难以根除的,初时效果不显、随时间累计威力越来越大的力量,就叫做“腐蚀”,这就是杨树肚子里面的东西。
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是化学层面的腐蚀,不是说杨树喝下了浓硫酸什么的——虽然症状有些类似的地方。这种腐蚀是指一种特定类型的能量,恶魔并不抗硫酸,他们又不是碱做的。
“杨树你怎么样?”明月看到杨树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跑过来试图把杨树扶起来。
“我......”杨树试图说一句话,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对声带的感受,只能吐出嘶哑的气流,气流中还夹带淡淡的雾气。
杨树看到自己嘴里飘出来淡绿色的雾气,马上一把推开了明月,退后几步对着明月用手背挥手,示意她离远点。
杨树掏出手机,努力控制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拼出文字。杨树对明月挥挥手,捂着喉咙转身跑入了丛立的墓碑之中。
明月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低头看去,是杨树发来的短信。
“我没事,你先回去等我。”
......
杨树在刚吞下毒牙吊坠时心里其实有一种侥幸的想法,像电影里主角一样吃掉一些厉害的宝贝然后实力大增什么的。但这东西一进肚子杨树就知道那些都是狗屁,这种和浓硫酸差不多的东西喝了能提升功力的话,异形的酸血岂不是豪华滋补品。
杨树一路小跑,最后肌肉痉挛瘫倒在一个墓碑前,抱着墓碑再难站立起来。
杨树趴在墓碑上,把肚子顶在墓碑顶端,用力压迫肚子以期减轻灼烧感。
杨树一下又一下的把肚子挤压在墓碑上,这种胃里灌满了开水一样感觉让他浑身每个毛孔都跟着难受,皮肤一片一片的分区域颤簌,每一个内脏器官都在剧烈的痉挛。大脑收到这么多糟糕的信号,产生了身体马上要死掉的错觉。杨树自己思维还是觉得自己能撑过去的,但大脑的生物本能已经被激活,濒死体验已经一波一波的袭来。
首先是莫名的心慌,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想要从这具将死的身体中跳出来一般;接着是无名的、无尽的绝望如潮水般袭来,杨树明知这些是大脑的错觉仍然被席卷入绝望的感受中;然后是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耳鸣,口腔发干发涩发苦,鼻腔问道莫名的冲鼻的带着血腥气的甜味,浑身肌肉紧缩,脑袋昏昏沉沉,过往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中乱窜。
杨树眼前一片昏暗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脑海中却仿佛在播放一个电影混剪的视频一般。家人、朋友、同学、同事一张张熟悉或者曾经熟悉但已经遗忘很久的面孔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轮流出现,很快人像动了起来,变成了那些记忆深刻的故事。小时候打架的画面、第一次上学的画面、小时候偷钱挨打、逃课上网被老师抓住、与朋友一起旅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搞砸工作第一次被骂.......这些画面不仅仅在动,很快就唤起了杨树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初中暗恋同桌的忐忑,与狐朋狗友一起去打架的勇气,热恋与失恋,欢聚与别离,工作获得成就时的志得意满,失业的灰心意冷自我怀疑.......画面里回忆的时间越来越逼近现在,忽然间每个画面中都出现了明月。有的画面是她她回眸一笑时怦然心动的特写,有的画面是她穿着清凉时露出的大腿、肩膀、胸部和臀部曲线的特写,有的画面是她无聊和沉思时恬静表情的特写,有的则是她悲伤、难过、哭泣时孤独背影的特写。
从刚认识时明月的一些小细节小动作让杨树怦然心动,到杨树慢慢留意明月曼妙的身材和精致的五官,再到慢慢接触和了解明月的性格、情绪,到最后看到她的另一面——隐藏在心底的孤独又不安的明月。
“明月.....”杨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些他知道是必然抓不住的画面碎片,但脑袋越来越昏沉,变得如一团石头一般麻木、沉重。肚子里似燎原的野火一般,越烧越旺。杨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保持清醒真的很辛苦,不如睡去,长眠不醒。”
这个念头一起,杨树就觉得不妙,长眠不醒可就是死了。然而一念既生,便如黑墨入水很快占据了杨树仅剩的思维,杨树脑中现在想的便都是放弃了。
大脑彻底麻木、石化,杨树很快失去了全部的思维能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