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目光深邃地看着米七七,不得不说,丑妃,的确是极美的。
米七七在众人的目光中,却看向了太后身侧的梅花屏风。果然,那里坐着一个人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后面的人,似乎也正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这屏风米七七宫中也有一个,站在外面的人看不清,但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外面的人。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稷王?
众人愣神的功夫,那太守夫人又拉着嗓门笑道:“这位小姐貌若天仙,依妾身看来,和稷王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后娘娘,不若就定这孩子吧!”
满座皆无言,心中一边大骂着太守夫人乡野村姑,登不得台面,好端端断送了她们女儿的前途,一边尴尬而紧张地看向太后和吕澈。
屏风内端坐的稷王沉默不语,搭在双腿上的手却不由紧攥,抬眼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米七七。
须臾,太后蔼声笑道:“太守夫人有所不知,这个可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君上的丑妃,哀家最喜欢的一个儿媳。”
太守夫人一拍大腿,叫道:“哎呦!这,请恕妾身口无遮拦,竟不知这般天仙般的人儿是君上的妃子,也是了,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君上才能与之相配,甚好,甚好。”
吕澈眼中黯然,七七,和皇兄才是最配的么?可是,方才明明说和他是天造地设的,只是出现了皇兄,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吧……
太后实在是瞧不上这个大呼小叫的太守夫人,但在众人面前要体现出太后该有的气度,便装作不在意地对米七七笑道:“丑妃,怎么不好好在宫中养腿?”
不等米七七回答,丽妃匆忙赶来,与丑妃站并排,给太后行了个礼笑道:“丑妃妹妹坐着轿子倒是比我来得快,原本臣妾也说让丑妃妹妹养好腿伤再来,可是妹妹挂念太后得紧,特意熬了汤药给太后您送过来,臣妾没有丑妃这般心灵手巧,给太后娘娘带了支千年人参,还望太后别嫌弃。”
丽妃这番话说的实在刺耳,将米七七精心准备的礼物擅自说了出来,不给米七七润色的机会,又赶紧送出自己的贵重礼物,这样一对比,米七七的礼物着实寒酸至极。
太后满意地接过人参,“这千年人参甚是难得,丽妃有心了。”
又看向米七七,道:“丑妃也有心了,只不过太医已经给哀家配了药调养,哀家刚刚喝过,丑妃安心养伤,便不必劳心费神了。”
连翘和阿衡只觉得太后的话如同隔空打了她们一巴掌,众目睽睽下,许多人都笑着看她们的笑话。这可是她们娘娘精心熬制的,太后此举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米七七。
米七七面不改色,笑道:“太后娘娘,太医给您开的药是清火祛燥的。但药性属寒,难免会损伤内息,所以臣妾为您熬制的,是补气养血的温补汤药。”
高太后没想到米七七这么有心,随即微笑:“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那便将药呈上来吧。”
米七七将汤药从食盒中拿出,恭敬地给上座的太后端过去。
“太后娘娘,丑妃妹妹自然是好心的,只不过不曾听闻丑妃精通药理,可别搭配错了药材,好心办错事啊。”丽妃十分善意地温言提醒。
高太后经这一提醒,准备接过汤药的手顿了顿。
米七七举着汤药显得有些尴尬,正想反驳,却听屏风里的人出声:“母后可否给儿臣看看这药?”这声音犹如佩玉撞击,十分清雅动听。
高太后笑道:“澈儿身边的侍从倒是懂些药理,丑妃便先端给稷王瞧瞧吧。”
米七七便走到屏风前,隔着屏风递过去。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来,不小心触碰到米七七的手,细腻而温暖,令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要一睹义岐第一美男的风采,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仿佛想到了什么昏招,紧接着,她忽然摔倒,往屏风里扑去……
为了看义岐第一美男,米七七拼了,假装摔倒,然后将屏风推开,扑进那人的怀中,不是自然可以看见美男了。
不过,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因为在米七七刚装崴脚,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扶住米七七,温声道:“当心脚下。”
阿衡见状连忙搀扶着米七七走下来。
米七七心中哀嚎,这么好的机会,哎,这个稷王的反应也太快了吧,好像就一直盯着她,预料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一般。
须臾,吕澈闻了闻汤药,又拿给一旁站着的小栗子鉴别了一下,小栗子沉声道:“此药的确是上等的补药,并没有问题。”
云锦听罢连忙将补药端给高太后,高太后浅浅尝了一口,惊喜道:“这药的味道甚好,有一股桂花的香甜,还有淡淡的草药清香,竟然全无苦涩之味,并且喝到胃里有种暖流滋润着全身。那些太医给哀家开的药都是又苦又难喝,丑妃这药,哀家甚为满意。”
米七七被夸奖十分开心:“太后娘娘若喜欢,臣妾便每日都给您送来这药。”
“那便有劳丑妃了。”太后很喜欢喝这补药,所以并没有拒绝,只是心中有点小诧异,吕澈从不会和后宫有任何牵连,这次怎么会为了丑妃出声?
底下坐着的左夫人还记得此番来的真正目的,忍不住想岔开话题道:“太后娘娘,我家老爷每次下朝都是长吁短叹,跟妾身抱怨,说现如今君上无子嗣,稷王更是不曾娶妻,皇室没有后裔,让朝中大臣感觉心中惶惶。想必太后娘娘也是十分忧心的,倒不如赶紧将稷王的婚事定下来啊。”
这话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吕澈的婚事又何尝不是她最忧心的事情,便道:“正是如此,哀家啊,现在恨不得立刻给澈儿寻来一个王妃。可是,哀家再着急,还是得看澈儿的意思。澈儿,今日来了这么多大家闺秀,你可有属意的?”
此话一出,座下众人都如狼似虎般地盯着屏风。
须臾,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无奈:“母后……”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们瞧瞧,每次我一提起这事儿,他就这般态度敷衍我!皇儿,既然你不挑,可别怪母后没给你机会。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哀家这便为你将亲事定下来。”
底下一片附议声,米七七暗中瘪瘪嘴,觉得这稷王也忒惨了,没有喜欢的,却要被太后逼着娶。
正想着,却听到高太后叫她:“丑妃,哀家想听听你的意见,在座的千金,你觉得哪个更适合当稷王的王妃?”
如狼似虎的目光转移到米七七身上,米七七连忙将嘴里的糕点咽下,这选哪个都是个开罪人的事儿啊,支唔了半响才道:“这个,在座的妹妹们一个赛一个可爱,若是让我选,自然是全都娶回家,但若是稷王娶,那决定权自然还应该是在稷王那里。”
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了“噗嗤”一阵笑声,吕澈意识到失态,连忙握着拳在嘴边干咳了两声,才缓缓道:“母后,儿臣认为丑妃说得很有道理。”
太后嗔怒,啐道:“你啊,就是故意气哀家……”
吕澈生怕高太后再说出什么,连忙起身道:“母后,儿臣忽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就先告辞了。”说罢匆匆从偏殿离开。
米七七撑着下巴,吃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听着那些妇人们家长里短的客套话,有些昏昏欲睡,想着该怎么样让太后赦免了那白发宫女。
那些朝廷命妇像是在故意疏远太守夫人,太守夫人却完全看不出来,硬要找话和太后聊。
“太后娘娘,之前妾身还在俺们村里时,就听村里人说宫里的太后娘娘是个活菩萨,吃斋念佛,普度众生,十分敬仰。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亲眼看到太后娘娘,还能和太后娘娘说上话,想来也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众妇人白眼,这点她们认同,也不知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个山野村姑,竟然能嫁到太守府,并且还是个正房。她们在座的,哪个不是名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山野妇人,原本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的,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和她们平起平坐,想想便荒唐至极。
米七七听到这话,却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好话头,立刻接了过去:“对啊太后娘娘,臣妾也是对太后娘娘敬仰万分,只是,臣妾近来遇到了一件事情,想来心中十分不安,也不知该不该和太后说。”
“哦?是何事?你尽管说吧。”高太后被夸的十分舒畅,丑妃的表现还算令她满意,便十分宽容地答道。
米七七假装犹豫了一瞬,才上前道:“世人都知道太后娘娘吃斋念佛,宽容待人,可是,近日竟有人打着太后娘娘的名号,在宫里虐待宫人,残忍至极。”
“什么?”高太后目光沉了下来:“是何人如此大胆?”
米七七挠挠头道:“具体的臣妾也不知,路过慎刑司时,看到有人在虐打一个白发宫女,臣妾看着可怜,便上前问其缘由。没想到,那人却说这宫女对太后出言不逊才被关在那里常年凌虐……”
随着米七七的描述,高太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米七七继续道:“可是,太后的仁慈所有人都是看着眼里的,那个老宫女罪不致死,太后绝不会如此罚她,所以,臣妾以为,一定是那太监欺上瞒下,借此报私仇。”
在座的妇人和小姐们都点头称是,高太后勉强维持着脸色,“竟然有如此事情?那哀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来人啊,把丑妃所说的用刑太监叫来。”
云锦看了一眼太后,便低着头下去。
不一会,那太监被叫过来,上去便自扇嘴巴子认罪:“太后娘娘饶命,是前些年那冷宫里的宫女得罪了奴才,奴才才擅自顶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将她抓紧慎刑司,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高太后叹了口气,手中摆弄着佛珠,缓缓道:“既如此,便把那老宫女给放回冷宫吧。至于你,罢了,下次再犯,哀家定不轻饶!”
太监磕头谢恩,感激涕零地离开。
座下众人都连连夸赞着太后的贤德,米七七也觉得太后十分慈祥和蔼,见心愿达成,便也不再听这些女人们闲聊,找个借口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