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丞孙君健赶到农学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傍晚了。
进门看到的第一眼,他差点老泪纵横,自家小儿子坐在残破的太师椅上,满头大汗,李管家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就连五个壮硕的家丁都被绑着坐在地上,整个人神色都是清一色的萎靡不振。
几乎是一步一蹒跚的挪到孙元熙身边,孙君健老泪纵横,他举起颤颤巍巍的双手,想抚摸孙元熙苍白的脸。
孙君健看到孙元熙的那一刻,眼泪瞬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哭的稀里哗啦的。
孙元熙睡着了,朦朦胧胧的睡着了,他仿佛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恶魔顶着一张老迈的脸,伸手死死的卡着他的脖子。
他喘不过气来,想叫却叫不出声来,恶魔“桀桀”厉笑,苍老的脸突然变成了陈骁的模样,还在大声叫道要他还钱!
孙元熙大叫一声,他猛的惊醒过来。
刚一醒来就看到一双大手朝自己伸过来,他的心脏瞬间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剧烈跳动。
孙元熙手忙脚乱的蹬起来大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吾儿,是为父啊!”
孙君健心痛到窒息,自家儿子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连他最亲爱的父亲大人都不认识了。
看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孙元熙才安静下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忽而悲怆哭出声来:“父亲,我冤枉啊!”
“我儿别哭,为父为你讨一个公道!”
见儿子没有任何损伤,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哭的很伤心,孙君健瞬间父爱如山,恨不得将这世间对孙元熙所有的不公平全部发泄出来。
“出来啊!你不是要见我吗!”
“出来啊……”
幼儿在身边啼哭,孙君健顿时发飙了,在农学里大喊大叫,丝毫不顾门外有数百禁军在守卫。
听到有人在门外大声喧哗,陈骁不耐烦的从房内出来,一脸不爽道:“哪一头在嚎叫?马上卖了你!”
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了孙君健,看他的样貌,陈骁瞬间认出来了,这是孙元熙孙小少爷那个有钱的爹。
陈骁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跑上前,一脸诚恳道:“哎呦,孙太医来啦,快请坐快请坐。”
陈骁正客套出声,一抬头发现没有座椅,唯一的座椅还被孙元熙占据了,顿时有些尴尬。
他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道:“孙太医莫怪哈,农学被强人打砸了,工部还没有送过来一应物品,您先屈就一下。”
孙君健也不搭话,冷冷的盯着陈骁来到他身边,忽然大声道:“陈学正,你好大的威风!”
陈骁一愣,问道:“孙太医何出此言呐?”
孙君健愤怒道:“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农学有什么资格扣押我儿!”
“老夫可是为先皇陛下看过伤,乃是功臣,你敢伤老夫小儿,今日,老夫必然要告到陛下那里,为老夫的小儿讨一个公道!”
陈骁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老家伙。
什么鬼东西,一进门就先兴师问罪?
见此情形,陈骁也不惯着他,他用力喝道:“来人,将孙元熙压下去!”
封闭的大门被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嗷嗷叫的跑过来,一把架起孙元熙,就要往门外押走。
孙君健愣住了,禁军不是只围农学吗?怎么突然听陈骁这个农学的学正来指挥了?
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肯定是陛下的意思!
陈骁只是小小一个农学学正,有什么能力和资格来指使禁军押送他儿孙元熙?他的背后站着的是陛下啊!
细思极恐!陛下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他孙家了?
孙君健不知道情况,但是不妨碍他一秒服软!
“陈大人,陈大人手下留情啊!老夫错了……不,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孙君健急忙上前去拉押送孙元熙的禁军的胳膊,可怜他年纪大了,禁军只是用长戟将他隔开。
见拉不到禁军,孙君健又赶忙跑到陈骁身边,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极为低下道:“陈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错,我错了,我认错!”
叫孙君健服软道歉,禁军押着孙元熙已经快要出大门口了,陈骁也不在坚持了,出声对禁军道:“慢着。”
禁军停了下来,孙君健也不上前看儿子了,而是呆在陈骁身边,一脸无奈道:“陈大人所为何事?不妨细细道来,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早这样说话不就完事儿了吗。
陈骁暗暗腹谤一句,他没有给孙君健好脸色看,而是一本正经道:“孙元熙欠我一万七千两银子,你是他爹,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多少?多少两银子?”
孙君健一脸震惊和茫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陈骁又对他重复一遍欠款金额,他才头脑一片空白,呆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孙元熙这是干了什么,怎么会欠这个农学学正这么多银子?
陈骁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孙君健,道:“孙太医,你说是用现银支付还是用银票支付?”
孙君健脸色差到了极致,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出来道:“元熙我儿,告诉为父,你为何欠下这如山巨债?”
孙元熙“吭哧吭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终摇摇头,哭道:“父亲,我冤枉啊!”
还是陈骁心善,见孙元熙回答不上来,主动上前解围道:“也没什么,就是农学被砸了,需要点钱修补一下!”
孙君健闻言,内心深处一股怒意按耐不住,他吼道:“农学又不是我孙府之人毁坏的,这件事你去找工部黄新同啊,没钱你去找户部方正啊,为什么要找我孙府?”
陈骁笑眯眯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我都找过了,现在该找你了。”
孙君健暴跳如雷道:“为什么?”
“农学初立,就被强人所砸,追查之下,是治安司司治小舅子率人来砸,而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孙君健一愣,道:“肯定不是我。”
陈骁冷笑道:“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了吗?户部尚书方正还说不是他呢,现在不还是蹲在大牢里了……”
孙君健脸色也“唰”的一下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