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民似乎早已意料到我会有此一问,轻声地笑了笑,像是在对我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自从我懂事起,父皇和母后就经常对我说,我长大了,要娶的是江南首富林府家的小小姐——林若曦。虽然我不能出宫,无法见到那个叫曦儿的女孩,可是我每天都会听到许多关于她的奇闻轶事:不满周岁便能诵《诗》,周岁时将三叔林文逸收入囊中,六岁时捉弄了道貌岸然、沽名钓誉的南郭鸿,十一岁时成为我大州朝第一美人……她是神武将军、朝天宗大当家的入室弟子,她是我方志民调皮可人、聪明善良的太子妃。在这样的传闻面前,我很自卑,强烈的自尊心告诉自己,不能被一个女子打败。所以,自那时起,我便不分昼夜地疯狂读书、练武,既习治国平天下之方略,又兼市井百家杂技之长,目的只有一个——配得上她!”
如水的月光透过婆娑的竹影给大地印下了斑斑点点,我静静地聆听着方志民那仿佛述说着远古故事般的娓娓道来,望着他那在朦胧的夜色中倍显寥落、绝世而独立的身影,心中猛地泛起阵阵悸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孤单而悲伤的味道。
就在我沉浸其中而不可自拔之时,竹林里的月光斑点骤然扩大,并急剧铺散开来,仿若成百上千盏几万瓦的白炽灯同时被点亮,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好像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太阳,撕裂般地膨胀再膨胀。
“曦儿,小心!”方志民见状大喊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揽着呆若木鸡的我,猛提口气,纵身跃出数十丈开外,然后扑倒在地,将我紧紧地护在身下。
两秒钟后,耳畔只闻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轰隆一声震耳发聩的惊天巨响,霎时间,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尘气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响声刚过,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处于死机状态。待一切又归于平静的时候,我才从方志民的身下挣扎着抬起头,便被眼前的情景吓成石化状态。
只见,离我所在之地仅十数步之遥,竟然横空出现了一个直径约100米、深不见底的大坑。刚刚还鲜翠挺拔、郁郁葱葱的竹林转眼间便化为灰烬,在爆炸的中心区域,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燃烧的竹子早已变成了一根根黑色杆子,除了正中央的几根“炭竹”不甘心地傲然挺立着,仿佛要向世人诉说着它们可怕的遭遇,其余的,皆悲惨地呈放射状向外沿倒下,唉,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不由得激凌凌打了个冷颤,若非方志民反应得快,及时地带我跃出那片危险地区,也许,此刻人间蒸发或者被碳化掉的,就不仅仅是那些可怜的竹子了。
方志民,我猛然想到,自己的背上还趴着一个人呢!为何他一点声息也没有啊?于是,我顾不得腿部传来的一阵锥心的疼痛,费力地动了动肩膀,再扭动扭动身子,脑袋最大限度地转向身后,哑哑地叫着:“祸害,你还好吧?祸害,祸害,志民,方志民……回答我啊?”
可是,唤了数声,都不见那家伙有所回应,莫非……一阵强烈的恐惧感猛地袭来,我急忙挥掉脑中的胡思乱想,慢慢地撑起上身,试图看个究竟。谁知,刚一用劲儿,只觉背上忽地一轻,“扑通”一声响,方志民的身子直直地摔到地上。
我忍住想哭的欲望,急忙爬上前探看。此时,方志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如金纸,唇无血色,一身洁白的骑装早已变成了深灰色,上面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心中一颤,不祥之感顿时涌上心头。我猛摇着方志民的身体,哽咽道:“祸害,你怎么了呀?你千万别吓唬我,你睁开眼,跟我说句话啊?”
没有反应,我颤抖着双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像,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难道……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我不禁悲从中来,跌坐在一旁,号啕大哭:“祸害,你可不能死翘翘啊?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呀,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枉顾老祖宗的名言警句呢!”
感觉不过瘾,我索性扑倒在方志民的身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蹂躏着他的衣服,即使这样,身下的人儿依然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哭了半晌,我终于渐渐稳住了心神,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冷静,方志民一定还没有死,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昏迷过去而已,当务之急,是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急救措施使他醒过来。
急救措施,急救措施,我反复捉摸着这句话,努力地回忆着以前在书本上、电视中学到的各种各样急救方法,可是思来想去,我所熟悉的也只有人工呼吸了。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这种方法应该是抢救溺水者才用的,不知如今这种情况下有没有效果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试试看吧,我迅速脱掉外衫,卷成团状垫在方志民的脖子下面,使下巴略为抬高,然后,一手捏着他的鼻子,另一只手扳开他的嘴巴,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不防被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再接再厉,如此三次,终于缓缓低下头,朝方志民的嘴巴靠拢,心中暗道:祸害呀,祸害,这次本小姐的牺牲可大了,你一定要醒过来,然后让我好好地勒索你哦!
终于,第一口气成功地渡进了方志民的口中,就在我即将要把憋在嘴里的第二口气渡给他的时候,谁知从他突然醒过来,嘴里猛地喷出一股气流,竟将我的那口气硬生生地给冲了回去。
“啊,诈尸了!”我吓得跌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那个还魂的人儿。
与此同时,方志民“砰”地从地上坐起来,睁大眼睛冲我嚷道:“曦儿,你居然趁我昏迷之时,对我欲行不轨。虽然我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但毕竟还没有行夫妻之礼,你怎可如此操之过急!”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蚊子叫唤一般,最后竟然红着脸,对我说:“曦儿,如果你想的话,我是可以为你牺牲的。”
“你,你,你……”什么跟什么啊,我伸手指着他,连说了n个“你”字,最后却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祸害,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