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同凡响!我正暗自感叹着,忽闻有人唤我的名字,下一秒,已然置身于另一番情景中。
御书斋内,淡淡的檀香味儿在空气中游荡,怡人心神。此时,正中央书案后端坐着,正闭目沉思的,不是我那皇帝老爹还有谁?只是,月余未见,竟不复当初的精神矍铄与潇洒英挺之气派,泛着些微枯黄之色的面容,透着股股难掩的倦意,凹陷的眼窝,斑白的鬓角,可叹,不足四十岁的年纪,就已老态毕现。
皇帝右手边垂首站立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着大州王朝十大杰出青年之美誉的太子方志民。只是,他那引人犯罪的绝色脸庞上,昔日玩世不恭的嬉皮士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恭谨与严肃,睿智与专注,而且,低敛的目光中,始终含蕴着一缕似有似无的愁绪。
另外,背对着御书斋门口的,则是几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左手边身着灰白相间、绘有八卦图案道袍的,是玄妙国师,右手边身着玄紫色朝服的,是神武侯袁啸,而他的旁边,身着黑色武将服的,则是……
乍一见到那黑色背影,我的步伐猛地一滞,十个月又十天的思念在胸中渐渐汇聚成海,于瞬间汹涌澎湃起来,最后,落寞成无尽的心酸与苦涩。
此时,御书斋内,似乎在商讨着什么重要事宜,袁啸和国师正因某个问题陷入争执的僵局,所以,当我悄然入门之时,竟没有引起在场诸位的注意。
我再次瞥了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眼,胸部依旧起伏不定,只得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深呼吸,放松……很快,抚平了悸动凌乱的心绪,在老太监的引领下,慢慢前行几步,在距书案近二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冲着正中央的黄色身影,盈盈下拜,口称:“民女林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话音未落,顿时,只觉御书斋内有几道灼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
“下面的,便是黑马商会的林商主?”皇帝听到我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略泛血丝的双眼,只是,深邃的眸中依旧绽放出摄人心魄的龙威,沉声问到。
“正是民女!”我的话音里透着几分超然物外,几分波澜不惊。
“也姓林……”皇帝低喃着,视线紧紧地将我锁住,似要对我的镇定自若很是感兴趣,试图找寻出某些蛛丝马迹。
“摘下面纱,抬起头来!”这次,站在一旁的国师竟然忍不住越俎代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抢先于皇帝发号司令。
我冷哼一声,表现出足够的蔑视,却并没有依言行动,反而倔强地昂起首,一副凛然模样。
“你……”见状,国师气竭,一向颐指气使、横行霸道惯了的他,似乎没有料想我胆大如此,竟敢违他的意,顿觉老脸无处可放,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哪,把这个冒犯圣上的贱民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御书斋外刹时涌进二十余名御前带刀侍卫。
“慢着!”方志民一改刚才毕恭毕敬的态度,抬起头,冲侍卫们摆摆手,示意退下,凌厉的目光直逼国师,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只是,最终,眼神却似有若无地飘落在我的身上。“国师,父皇尚未下令,您倒是事必躬亲起来了?看来,您的权力还真是大得很啊?冒犯圣上?本殿下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何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小民民,说得好,啵一下!我暗自向方志民抛了个媚眼儿,却被那家伙接了个正着,还礼上往来地回赠了一枚隐形小kiss。
袁啸也皱了皱眉,视线在我、方志民和国师之间逡巡,透着些须疑惑,些须思索,最后,不悦地插言道:“国师,僭越了!”
国师怎肯吃这哑亏,皮笑肉不笑地回击道:“太子殿下、神武侯,此话差异,该女子神秘诡诈,来路不明,进宫见驾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实乃以下犯上、藐视圣皇之大不敬,按律当斩,本国师只是代为行事,何来欲加之罪、僭越之谬说?”
眼看一场口舌之争逐渐升级,转瞬间,却因皇帝的一句话而消失于无形。
“诸位爱卿,朕近日在宫中常听闻,黑马商会异军突起,名下产业遍布我大州各主要市镇,百家行当,千家营生,不胜枚举,如砥流之柱,势不可挡。恐怕连昔日鼎盛时期的江南第一首富的林府,尚且不及其一二;就算倾尽我大州国库资财,才勉强比拟啊!所以,一直以来,朕对这商会幕后的神秘商主很是好奇,然而,朕千料万料,都未料到,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居然是个女子,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啊!哈哈哈……”皇帝笑声连连,却将最真实的评判藏在了笑声背后那片无法触碰的阴暗角落。
“陛下过奖,民女愧不敢当,惶恐备至。民女虽生为女儿身,且自幼身体孱弱多病,却仍以报效国家、振兴大州为毕生信念。也许,金戈铁马、擂鼓喧天的疆场征战生涯已经成为一种奢望,只能在梦中憧憬,然而,凭着与生俱来的的经商天赋以及后天的耳濡目染,民女自忖尚能在商业这个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上纵马驰骋,畅快淋漓。陛下,太子殿下,各位大人,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民女愿捐献出黑马商会的全部产业,通过朝廷的统筹运作,使这些身外之物能够充分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继而振兴大州,造福天下,惠及百姓。”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快速地在玉书斋内扫视一圈,在一致的惊讶与震撼表情中,坦然微笑,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的锦盒,由老太监转递给皇帝,“陛下,此锦盒中乃黑马商会的执行印章,得此印章者,得黑马商会也!”
“好好好……难得林商主有如此拳拳报国之心!”皇帝心情极佳地打开锦盒,将盒内黝黑的长房体印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好奇地问道:“林商主,此印通体黝黑,触感怪异,究竟是何材质雕制成?”
“回陛下,此石名为陨石,乃上天神赐之圣物,民女因奇遇偶得,遂珍藏倍至,后请能工巧匠雕成此印章。圣上乃天子,今日将之还予陛下,亦可谓物归原主,实乃天佑我大州之吉兆也!”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我的一番明中带暗的吹捧与恭维,说得皇帝极为受用,连连称妙,看我的眼神也不复刚才的冷漠,渐渐泛起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