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非非今年就要及笄啦!”姬若非扑入姬存怀中。
姬若非身穿藕荷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淡淡的金线秀出几朵兰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束住,三千青丝梳成流云簪,发间斜斜一支白玉步摇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玉坠在耳边泠泠作响,手腕上带着玉镯。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近在邻尺,却遥不可及……
姬存慌忙推开她,“四妹妹快要及笄,这般抱着二哥哥怕是不好,难免被人传闲话。”
姬若非有些失落地望着他。
那白得如雪的肌肤,清浅剔透如琉璃一样的褐色眼眸,揉在一起却是令人甘心情愿堕落到地狱的迷乱。那眉眼看一眼便永生难忘,闭了眼,脑海中也满是他。
“二哥哥,其实我……”姬若非鼓起勇气开口。
“四妹妹自重。”姬存打断了姬若非的话。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意呢,只是,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辈子,注定不可能。
她的生母是最得宠的淑妃,而他的母妃虽是贤妃,却早已不得宠,在这宫里却寸步难行。
他曾想过带她走,离开这个皇宫。可是,他若走了,他的母妃怎么办?淑妃娘娘嚣张跋扈,定然不会放过母妃,八成会让父皇以教子无方的罪名杀了她。
他不能以自己一时的情感,断送了母妃的命。
更何况,他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非非也还小,或许只是兄妹情,不是爱情。
姬存自欺欺人地想着。
“姬存!你敢说你这些年从未喜欢过我分毫?”姬若非眼中不敢置信。
他对她的关心,早就超过了兄长对妹妹的范围了呀。
“四妹妹多想了,我对四妹妹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存,从未逾矩半分。”姬存温和地笑着。
你想多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姬若非抹了把眼泪,“是妹妹的不是,让二哥看笑话了。”
姬若非踉跄地逃走,不敢回头看一眼。
看着姬若非远去的背影,姬存想去追,却停住了脚步。
姬存啊姬存,你为什么……是她的哥哥啊!
她羡慕他人能够吟诗对月,有一世才名;羡慕他人的平凡生活,有一世安乐;羡慕他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些明明是最普通的,可他……却给不了。
既然没办法以夫君的名义与她相处,那就……以哥哥的名义吧。
……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凤栖殿。
凤!
陈国大王尚未立后,一个妃子用凤,用意明显。
这是要立淑妃为后!
凤栖殿内,淑妃斜躺在贵妃榻上,手支着头,身穿大红色宫装,衣着华丽,妖娆妩媚。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自然希望你能幸福,只是,你偏偏看上了你最不可能得到的人。”淑妃叹了口气,心中对姬存有所不满。
“母妃真……真的不可能了吗……”姬若非声音呜咽,哭得梨花带雨。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哭也没办法啊,他可是你哥哥!”
他可是你哥哥……
他是你哥……
你哥哥……
哥哥……
姬若非,你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啊!
期盼……转身还会遇见他吗……?
我的姬存……
如果,他们不是兄妹的话……
姬若非瞬间清醒了。
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姬若非,你死心吧,即使不是亲兄妹,他也不喜欢你啊!
姬若非仿佛失去灵魂般,跌落在地上。
……
余菲殿内,一片荒凉,到处是残破景象。
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凝望着天空,眼神空洞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存有些心疼,“存儿见过母妃。”
贤妃苦涩一笑,“母妃?妃?我早就不算是什么贤妃了。”
如今这余菲殿与冷宫无异,只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服侍自己,宫女前段时间让她出宫嫁人了,只剩一个太监,太监虽然算不上什么男人,但还是得避嫌。
宫内如今只剩两妃,宫里人只知淑妃,哪还知道什么贤妃。
她在这里,过得连丫鬟都不如!
倒不如……死了算了。
贤妃倒了碗水,碗口处有破损,喝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嘴,鲜血顿时染红了惨白的嘴唇。
“母妃!”姬存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贤妃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将水一饮而尽。
水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到下巴,到脖子,流到了一小块衣服上。
“存儿,”贤妃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淑妃为何针对于我吗?”
“为何?”姬存不解,淑妃娘娘虽然嚣张跋扈,但对其她妃子并不算太过,唯独针对于他母妃。
“因为……姬若非她根本就不是你亲妹妹!”
她……她不是他亲妹妹!
姬存满脸不可置信,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就算她不是他亲妹妹,他想带她私奔,那母妃怎么办……
不可能了……
“当年我无意撞见淑妃与人谈话,被她发现。”贤妃脸色有些不对劲,“她出身不好,我在宫中向来以平和待人,她没法给我安罪名除掉我。”
“但她是宠妃,受宠十几年不衰,在大王面前吹吹枕边风还是可以的。”贤妃苦笑,她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大王厌恶的。
她之所以不告诉大王,姬若非不是他的女儿,是因为就算他知道了,也会保她们。
当年她也得宠过,她以为大王会对她好一辈子的;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她以为他们是牛郎织女;她以为他们会白头到老,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
大王他喜欢的,从来都只有……林淑妃!
“轰——”外面雷声滚滚,雨哗啦啦地下着,从屋檐落到地上,不多时,撒满了整个地面。
贤妃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满了整张桌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母妃!”姬存急忙扑过去扶住了她,“水里……水里有毒?”
姬存刚要起身去叫人,被贤妃拽住了袖口。
“咳咳咳……别……别去,毒是我下的……”贤妃声音飘浮,有气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母妃?”不知道为什么,姬存看到自己母妃受伤,心里会很难受,看到她快不行了,他心里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看到母妃受伤挨欺时,自己心疼得要死,如今母妃快要死了,他心里却没有那么难受。
对母妃来说,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了吧。
“这是转移符……”贤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有几滴溅到了符上,“带她……走吧。”
姬存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转移符,宝贝似的藏到了袖口中。
不多时,贤妃便没了气息。
“母妃——”姬存的声音回荡在这余菲殿中,回音一遍又一遍。
雨,慢慢减少,慢慢停了下来。
“喔喔喔——”
不知何处传来了鸡的打鸣声。
贤妃身上沾了一些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一朝雷吼惊梦醒,半入尘埃鸡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