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餐厅后面的一道门进入了另一间屋子,这里是一间布置得精致整洁、拥有10000册藏书的图书室,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书籍、报纸和小册子。藏书内容浩繁,涉及科学、伦理和文学等各方面,每一种文字都有。文学书籍几乎囊括了全部古今名著。藏书的重点在自然科学、机械学、海洋学、气象学等等。其中有一本《天文学的创始人》,是1865年出版的。按此推算,“鹦鹉螺号”必定是在此之后才下水的,尼摩船长的海底生涯不会超过3年。
这时,尼摩船长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来一看,发现它的形状有点像古巴雪茄,似乎是用上等的金色烟叶制成的。我已经有两天没有吸烟了,于是赶紧在一个精致铜托的小火盆上把烟点燃,尽情地吸了几口。
“味道好极了,”我说,“但应该不是烟草。”
尼摩船长告诉我,这种雪茄是用一种富含烟碱的海藻制成的,并问我是否会为抽不到古巴雪茄而感到遗憾。不!当然不!事实上,我觉得它比古巴雪茄的味道还好。
接着,我被领进了一个宽敞华丽的大客厅。和图书室相比,大客厅简直就是一间小型博物馆,里面琳琅满目、富丽堂皇。一时间,我竟不知身在何处。墙上挂着30幅历代名画家的杰作,包括拉斐尔、达·芬奇等大师的作品在内;大厅四角的座架上立着精美绝伦的大理石和青铜雕像;靠墙的一架大风琴上摆放着包括莫扎特、贝多芬、海顿等著名作曲家的乐谱手稿,这些艺术瑰宝让我赞叹不已。尼摩船长手抚那些乐谱,感慨地说:“这些音乐家是古希腊神话中大音乐家俄尔浦斯的同时代人。对死去的人来讲,没有时间的差异。我也已经死去了,不再存在。”
这里还有许多天然珍奇,主要是海洋植物、海贝等,都是尼摩船长亲手采集的。在大厅中央,还有一个电光照耀的喷泉,水升起来又落在一个由大贝壳制成的碗形水池中。水池周围是精致的玻璃柜,最珍贵的海产品都在这里得到了仔细的存放和严格的分类。作为一个生物学教授,我看到这些东西时所感受到的喜悦可能是一般人所难以体验的。在柜中的一个特殊格子里,摆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珍珠,它们在电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我想尼摩船长一定花了数百万巨资来购得这些珍宝,但却想像不出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钱。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被尼摩船长的话打断了。他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收集起来的,地球上的海域没有一处可以躲得过他的搜寻。我相信,没有哪个国家的博物馆能有如此繁多、如此奇特的珍藏。这里面的无论哪一件都可能价值连城。
最令我感到好奇的是,“鹦鹉螺号”许多房间的墙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尼摩船长把我带到他的房间里,指着墙上的仪器说:“这是潜艇的导航装置,我坐在这里,就可以知道船航行的位置和方向,还有一些是温度计、压力计、风暴镜、指南针、六分仪、经纬仪等等。”
“这些都是常用的航海仪表,我认得。可是那个带有转针的好像也是一种压力计吧?它有什么作用呢?”
“是压力计。用它来测定海水压力,从而可知船的深度。”
“那么,这些是新式探测仪吗?”我指着一些看上去陌生的仪表问。
“他们是深水温度计,测定各水层温度用的。”
“非常了不起!那么这个带有刻度的盘子又是起什么作用的?”
“这是一个用电做能源来推动的仪表,瞧,一根电线将它和测程仪相连,上面的指针就可以告诉我船速。现在的船速是15海里。”尼摩船长回答说,“对了,有一点我想您会更加感兴趣的。‘鹦鹉螺号’也是利用电来作为动力源的。”
“电!”我失声叫道。
“是的,先生。但我的电不是普通的电。我生产这种原动力并不借助于陆地,大海本身可以提供给我生产电力所需的原料。”
“让海来供给?”
“是的,教授,事实上这并不难。我有多种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我通常采用的都是一种比较方便实用的方法。”
“是哪种方法呢?”
“海水的成分您是清楚的,每1000克海水中大约含有2.7%的氯化钠,我用来作为生产原动力的基本元素就是从海水中提取出来的钠。您知道,用钠跟汞混合会产生一种合金,它可以代替普通电池中所需要的锌。这样生产出来的钢电池的电动力,比锌电池所产生的电动力要强好多倍。”
尼摩船长的解释很详细,我现在明白我们先前看见的光为什么那么强烈了。尼摩船长还告诉我说他是用燃烧海底煤炭的热力来提取钠的。他的提示使我注意到,他所用的一切东西都取自于海洋。他利用海洋发电,而电给予“鹦鹉螺号”以生命。他用电发动强大的抽气机,把空气保留在特制的储藏库里。这样他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在海底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您都看到了,电为我们照明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是太阳光不可比拟的。您看我这里用电来转动的钟,它的准确性远远胜过陆地上那些最好的钟表。还有挂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刻度盘,只需要通过一根电线和测程器的螺旋桨相连,就可以测出船行的实际快慢。而现在,我们正以15海里的时速行驶。”他说。
“也能给予我们呼吸的空气吗?”
“那倒没必要去用电制造空气,因为我们随时可以浮到海面上去换气。但必须用电来发动强力泵,将空气贮存在特殊的气罐里,潜艇才能长期潜在水下。”
船长的介绍使我感到既震惊又新奇。
“船长,我实在佩服您。您对电力的开发是一项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将来的电能源一定可以取代风能、水能和蒸汽能。”
“它的用途多着呢。阿尤纳斯先生,您想到船的后部去看看吗?”
我随尼摩船长穿过通道,来到船的中部。两排密封舱壁之间有一个井状开口,一架铁梯直通开口。
“这是通向哪里的呢?”我问。“通向救生艇。”“什么!船上还有救生艇?”“当然,这只小艇系在‘鹦鹉螺号’船身的上部,安放在一个特意为它设计的凹处。它有一个孔与‘鹦鹉螺号’船身上的孔同样大小,我就通过这两个相接的孔到小艇上去。待两个孔都关上之后,我就松开用来扣住小艇的螺钉,它以很快的速度浮到水面上。然后我打开小艇的盖板,扯起风帆,划起桨来,这样我就可以在海上漫游了。”“但是您要怎样回到大船上来呢?”“是这样的。有一根特殊的电线连接着小艇跟大船。我只需在回来的时候,通过电线给他们传递一个信号就可以了。”
我为这种巧妙的设计而惊叹。
再向后是船上的厨房,船员宿舍紧邻厨房。接下来就是轮机室,这里安装着船的全部动力机械。我们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尼摩船长未等我发问就解释道:“这是氯化钠产生电时发出的气味,对身体无害,就是有点难闻。”
我饶有兴趣地观察“鹦鹉螺号”的轮机装置,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鹦鹉螺号’最快时速是多少?”“50海里!”
“潜艇是如何潜到压力高达几百个大气压的海底深处的呢?又是如何返回海面的呢?您又是怎么随心所欲地让潜艇呆在您所想呆的深处的呢?”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问得太多了,反正是一口气提了许多问题。“因为您注定了永远不会离开‘鹦鹉螺号’,我可以告诉您所想知道的一切。”尼摩船长递给我一张详细的“鹦鹉螺号”的剖视图,说,“您瞧,整个潜艇呈细长圆筒状,两端锥形,船的长度有70米,它的流线型船体使得水对它的阻力很小,就能快速航行了。”
“船体由两层钢铁外壳组成,用T形蹄铁紧固在一起,船身坚固无比,可以顶住滔天大浪。船体加上各种附设船具和室内陈设,总计重量为1492.13吨。当‘鹦鹉螺号’漂浮时,船身的1/10露出海面。潜艇的下部建有蓄水池,其容水重量为船重的1/10。当蓄水池排空时,船就浮到海面;当蓄水池装满水时,船就全部潜入水里。”
“但是,除非‘鹦鹉螺号’全部装满水,否则我不能想像它是如何能够潜入很深的海底的。”
“教授,您不能把静力学和动力学混为一谈,否则就大错特错了。请听我解释。”
“我在洗耳恭听呢。”
“水是一种难压缩的液体,在高压力下,它的压缩量也很有限。根据我的计算,当我想沉到1000米的深处时,只需将船的总重量多增加7.24吨,就可以弥补水的压缩重量了。因此,我的船上还有备用水池,可蓄水上百吨。所以要潜到很深的海底,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听到这里,我对尼摩船长的设计才能由衷地佩服。
“您的‘鹦鹉螺号’真是举世无双呀!”
“谢谢!我集船长、设计师和造船师于一身,我爱它胜过爱我自己。它的确独一无二!”尼摩船长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情、目光柔和,与平日冷峻孤傲的他判若两人。
不过,关于“鹦鹉螺号”我还有一点疑问,不问不能释怀。
“您能告诉我,”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唐突,“您建造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是怎么瞒过世人的呢?”
“这个颇费了我一番脑筋。”船长并不在意回答这个问题,“船的各部分是委托世界各地的工厂制造的。当然我用了假地址和不同的署名:龙骨是法国克鲁梭工厂制造的;推进器主轴是伦敦朋尼公司制造的;船体钢板由利物浦里亚工厂提供;精密仪器则是纽约的哈提兄弟公司承制……”
“可是,这些部件必须组装到一起呀。”
“是的,我在一个荒岛上建起了一座装配厂,工人们是我的同伴,和我一起组装了‘鹦鹉螺号’,然后一把火将这个工厂烧毁,不留一丝痕迹。”“造这艘船花费巨大吧?”
“当然!一般来说,一艘钢板造的船平均每吨造价是225美元。‘鹦鹉螺号’的重量有1500吨,需要花费337500美元。加上船上所有设施在内就是40万美元,如果连同船上的各种艺术品、珍藏品,总计费用为100万美元。”令人咋舌的数字!
“恕我冒昧,尼摩船长,那么,您一定很富有了?”
“是的,我拥有无限的财富,甚至可以轻松地为法国偿清几十亿国债。”我瞪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位神秘的人物,判断他话中的真实性。我想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