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翘抬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心想您要是不愿意进来大可就在外面等着嘛，非要进来还得抱怨，被皇帝发现了可怎么好？
好在宛妃的话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露出几分心痛和不忍，快步往屋里走去，她知道，夏檀儿和萧齐然正在里面找线索。
地面也不凌乱，除了倒下的那个凳子，基本没有被人谋杀的证据，夏檀儿手中拿着床上的信纸，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萧齐然静静站在一旁，很想问她看出来什么来了，但又怕打断她的思路，索性盯着她的表情看了起来。
夏檀儿脸上没有被陷害的愤怒，反而很是平静，深深地隐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就像朝堂上默不作声的言官，一反常态。
宛妃进来之时，床边的风铃动了动，叮铃铃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夏檀儿回了神。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不知何时站定的几个人，有些惊讶，“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宛妃嘴角一抽，温温柔柔道：“皇后娘娘，臣妾是来看看娘娘是否需要帮助，这……王美人的尸身总挂在那儿也不好，可要叫人先取下来？”
夏檀儿将信纸塞进袖子里，“让人把尸体抬到外面去，我再看看。”
“看什么？”萧齐然面无表情地问，“你还有时间看？”
怕是不到明天，这件事就要发酵扩大了，他就是想要保她，没有可以质疑的关键也是不成的。
夏檀儿当然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她冷笑了一声，“这个局并不难破，你只管让人把尸体抬出去，其它的事情，无论是查清真相还是报仇，我都可以自己来。”
萧齐然只见过她的医药武功，倒还真没见过她查案，心中不免起疑，“你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那是我的事情，”夏檀儿将宛妃视若空气，“只看你想不想为王美人查清真凶。”
夏檀儿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毕竟，她是为你进宫的，不是吗？”
是萧齐然选中了她，否则她何以会年纪轻轻便夭亡在此？这件事，凶手有责任，夏檀儿有责任，可萧齐然也有责任，谁都逃不了。
萧齐然沉默，宛妃几乎以为那沉冷阴恻的平静就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了，但萧齐然却大手一挥，“来人，把尸体抬出去！”
宛妃愕然，转而看向夏檀儿的目光越发不善。
这件事，萧齐然本来可以直接让慎刑司或者大理寺处理，但他偏偏要亲自带皇后来此，十之八九是为了防止影响扩大，这已经明摆着实在偏袒了。
若是夏檀儿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倒也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被拉出去的尸体还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皮肤上深陷下去的凹痕几乎可以想见里面被压迫到了极致的喉管，难以喘息所造成的惊恐表情还留在王美人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还饱含着对生命的渴望，对活着的向往，下颌与锁骨上方的抓痕明显可以看出被吊上去时曾有的不甘。
春申宫毕竟是很久未曾住人，就算内务府有打扫，可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房梁上还留着灰尘。
夏檀儿踩着桌椅往房梁上看了一眼，那带走生命的绸缎所留下的痕迹很是齐整，整齐到了仿佛王美人自吊上去之后未曾挣扎过一般。
夏檀儿走到门外，嗓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人是被绸缎弄死的没错，但到底是不是上吊而亡，却还有待考证。
此时此刻，太监宫女等已经带了几个人过来，其中与王美人交好的秀女有那么两三位，此时看着地上的尸体都有些脸色发白，尤其是在接触夏檀儿的视线之后，三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尘埃里。
她们来之前可都听人说过了，是皇后夺宝，害得王美人上吊自缢，淑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被皇后赏了掌嘴，就连皇上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要是她想找个替罪羊，那她们三个人之间，则必定有一个人要背这个黑锅。
那也就是说，她们中又一个人，或许将一命偿命！
怎能不惧？怎能不怕！
三人被推着站在墙边，正对着王美人那死不瞑目的表情，那双眼睛曾也算是风情妩媚，如今却只剩下一腔怨毒，仿佛正盯着她们其中一人，等着她们当中的谁下地狱与她为伴！
“啊！”脸蛋圆润的秀女吓得眼泪直流，伸手捂住嘴巴，几欲呕吐。
右边的两个秀女也害怕，但却没有她这么不经吓，一个偏头不去看死者，一个沉沉地低着头，同她背后的鲜红宫墙比起来，她的耳朵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相比之下，最右边的那个女孩极为镇定，最左边的却像是慌了头，中间的那个悲伤流露，与死者的关系应该最好，虽然害怕，却也不至于失态。
夏檀儿好整以暇地站在廊下，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荡，好像要无声地从她们身上挖出祖宗三代一样。
宛妃乐得看好戏，虽然这个局粗糙又突然，不是她的计划，但她却很喜欢看人设计夏檀儿。
而且，她心中隐隐也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
夏檀儿笃定地坚信自己能够找出答案，萧齐然便也不准备太过插手，不过看着她这么纹丝不动地站着，终究还是有些疑虑，“……你在看什么？”
就这么盯着看，就能把凶手看出来了？
夏檀儿却转头看着他道：“啊，你说什么？”
萧齐然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刚才在走神？”
“也不算是走神，”夏檀儿摸着下巴叹息，“只是在想春申宫的灵芝是包装好送到凤栖宫的，但王美人并没有亲自去凤栖宫，那么送灵芝的人一定就是春申宫的宫女……她的宫女呢？”
春申宫虽然不大，但宫女也得有六七个吧？怎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两个太监、三个宫女？
一点都不成双成对，有问题。
而果然，夏檀儿猜对了。
萧齐然皱起眉头，看着跪在地面的三个宫女，问徐德，“春申宫分配了几个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