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手里拿着他们的请帖,细细看,感触万千,想着那时的一个人的种种,那时独立经历着的夏日。
公交车,反坐的大爷,缓缓推开水杯盖上的线提手,慢慢拧开已经磨出数道粗细不等纹理的水杯,开盖那一刻,一股沁人的茉莉花茶香向我扑来,似乎能听见咕噜一声,茶水流入心底,撑开一片荷叶伞,带来许多清凉。余晖在后座独自咽口水。
每次来到蓝岸楼下,保安总会说一句:你看你脸热得好红,余晖说你们单位也不错,每天给你们发水果。
上午的沙河,绿树成荫,蝉鸣声势猛烈,依然热得够呛。沿着河边走,突然间河边草丛里冒出一白光光的影子,余光瞟到,是一光里里的大汉抱着一斗碗大的白蛇,缓步走上来,吓得如掉进冰窟,后背都冰了,差点大叫。迟疑几秒,又卯着胆,仔细一看,是一个光膀子大汉没错,是抱着东西没错,是从河里湿漉漉走上来没错,只是他怀里的不是大白蛇,是一张束起来滴着水闪着光的大渔网,四边形的小口像极了白蛇的鳞片。
贴着长方形瓷砖的花台边,一对老年夫妻坐在台边,一人一只冰淇淋,脚下的金毛,身后花台里的向日葵,像是被喷了一层薄雾。
搁置许久一波八折台面钻孔的事,前日师傅终于来解决,完了问师傅多少钱,师傅给了我一个惊诧的表情之余还白我一眼,说道“好笑人额,还要钱”,一时语塞,只好连声道谢。
修电脑的老板,一家人都客气,修完电脑,觉得天热送余晖一件苏打水,送完又担心怎么能扛回家,又送到小区门口。
菜市干杂店,每次去买东西,老板娘总想法设法给自己便宜点,前日去到店里,惊喜她家猫猫生了七只小猫,用手机怎么拍都不躲闪,还用头蹭余晖的膝盖。
想起家里的猫咪,不管回家多晚,她都要等着,看着你瞄几声,才入睡,每次熬夜写东西,她都在边上蹲着,困得不行,眼睛都快成一条线,也陪着。一次深夜,她把笼子睡垮,用爪子敲着房间门,让起来修笼子,次日清晨余晖要出门,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腿像只无尾熊不让走,估计昨晚被吓坏,觉得好气又好萌。想起之前的室友刚在楼梯口捡她回来时,还是一只可以放在睡衣兜的小奶猫,现在都长大成了懂你快乐悲伤的大胖猫。
回家看奶奶,见院坝铁丝上晒着芋头杆,余晖问拿来干嘛。奶奶说,这是她在龙门子桃树下劈的,她说看着芋头杆东倒西歪,太可惜。这晒干了,炒后加水烘,有干菌子的味道好吃,那些年夏天他们总吃,还有肉香。安静听着。角落里的黄角兰没开花,奶奶说还早,得要割谷子时才会大量开。短板很多,切西瓜算一个,小侄儿回来,说姑姑给你切西瓜,你不嫌弃我切得丑吧,他说不嫌弃。
一日在成都公交地铁上连坐了六个小时,乏到极致。到中环一段路,路边花台上种满了木槿,突然想到年幼时,哥家门前的那几株紫木槿,在盛夏一样安静消暑,提醒着余晖,那些是回不去的过去,侥幸的是总能趟过时间之河,闻到那些星辰布满天空退凉后的气息。
在荷塘月色要一杯三花,想着那年荷塘边,芸娘将茶叶放入荷花,次日取出,再取山泉冲泡,得一杯荷香好茶,递给三白。
黄昏时分,九里堤中路北,一破旧小房子前,三个人各霸占一圈椅,姿势各异,中间的拿着手机双腿架在另一个火凳子上,左边的拿着手机将一条腿搭在椅沿上,还有一位直接将双腿收在椅子上成蹲坐貌,这时边上走来一人,提着切开的西瓜,一人给他们大半牙,西瓜的红和夕阳的红辉映着连成一片,这时分陡然有了许多凉意。
在车上总时不时碰上在背中药方子的中年大叔,第一次是拿着手写的药方,在座位上摇头晃脑的背着,第二次改成了打印稿,第三次我终于能瞅见纸上每个方子的细致内容,珍珠粉、半夏、犀牛角,金银花、板蓝根、夏枯草,红景天、黄连、薄荷脑,光是这些名字这些叫法,就够降低车内的温度。
又一个凌晨,蹲在路边等车,突然闻到夜来香,一会儿整条街都弥漫着花香,那些花该是从各家各户的窗台上偷偷落下,飞满凌晨的夜,清凉温馨像心中的精灵,抚慰夜归人。
凉意有种种,而热依然热。
夜晚的雨,白昼的热,似乎没有哪年像今年这样,各自为营,无法相互抵消。就如生活的难,是无法被细枝末节的感动所悉数消解的,各自蓬勃的怜人和恼人。生活里没有鸡飞狗跳,却总是满地鸡毛,是在嘲讽我不喝鸡汤抑或鸡汤喝得太少。一日的难一日当,今天的就都留在今天,立秋后会不会开始有收获?
窗外雨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想在给初秋一个讯号,更像给夏天一声告别。余晖堵在房间里,躲在昏黄的台灯下,躲在密密匝匝的回忆里,难以心安下来。
曾经以为,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每一步都会顺利成章。其实不然,人生的步步都如第一步,步步都不容易。
爱,更是不容易的事。相爱更是经营。
余晖不懂,她没有切实的爱过人。她会误以为这就是爱,也会误以为这不是爱。搞不清楚。爱不是本能,爱是本事,爱需要学习。
余晖给林一飞发消息。
余晖:你睡了吗?
林一飞:没呢,你呢?
余晖:没呀,你在干嘛?
林一飞:想你......
林一飞:你呢?
余晖:在想你。
林一飞乐得像个孩子。余晖何尝不是。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难,其实没有,原来对喜欢的人说我想你,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此刻的雨声也变得温柔了,和着旋律,滴滴答答,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