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的假期到初七,年没过完,就得返城务工。今年算是幸运的,加上年前的假已经在家里休整太久。至于年没过完,试问哪年是年十五后才上班的呢?真希望法定假日能延长到元宵后,虽说是做梦,奢望一下也是美好的。
小静子去男友家还没回来,没法当面告别,林一飞呢不知要在家里混多久。余晖在群里给说,明天我出门打工,下次再聚。
晚上收拾行李,坐在行李箱前,余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舍汹涌而来。放慢收拾的速度,以此来减缓离别的难受。
余晖向来是恋家的人,不爱出远门,倒不是家里父母把她保护得多好,只是单纯的喜欢窝在家里,挣钱多少不是最在乎的。想起读高中时,学校在县城,学生必须住校。每天一下晚自习,余晖心里的落寞总难以缓解,沿着走廊昏黄的晃动灯光,缓缓迈进宿舍楼,夏日楼道口总会有一股凉爽的风,风正面吹来,吹起汗沁住的发丝,吹起衣角群摆,吹起手里紧握的练习册,这个时候失落就会如山洪般,排天倒海袭来;冬日清晨早餐后,天还乌漆黑,树间走廊上全是窸窸窣窣的风声,拿着书和早餐经过时,广播里千年不换的播放《一千零一个愿望》:
明天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
什么滋味充满想象
失望是偶而拨不通的电话号码
多试几次总会回答
心里有好多的梦想
未来正要开始闪闪发亮
就算天再高那又怎样
踮起脚尖就更靠近阳光
歌词是多么正能量的,但在余晖看来是播放的时机不对,歌词旋律带来更多的是不安心不踏实,甚至有种被放逐的难受,罪魁魁首自然是念家的情绪。后来很多年后,余晖仍然不敢再听这首歌,前奏一响起来,心便开始流浪异乡,孤独,难以自处。
每次回家准备返程时,相同的情绪适时而来。
面对一地的衣物和特产腊味,余晖内心是拒绝的。不愿意对人讲这些情绪,旁人怎会感同身受,念家的本质还是对工作环境人际关系的失望,对朴质生活的向往。只想简单点,简单才是快乐。然而竞争日益激烈的城市,哪有容人停下脚步喘息的机会。
曾经一个姐姐说,你想要做一件自己愿意的事情,就必须做许多许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余晖反思一下自己,是这样吗?自己日复一日忍受公司的种种,是为了换得什么吗?自身的价值,可观的收入,长足的进步,这些都不是,余晖深知这些不是自己真正追求的。自己内心所指示的远方,有些模糊,但像有了点轮廓,若影若现的轮廓。大概需要更多的经历,更多坚定的决心,才能看清,才能抵达吧。
诸多不情愿,拖拖拉拉耗到深夜,余晖总算把行李好。一看时间,已是凌晨,洗漱好往床上一趟,随手拿起手机。好几条消息。有小静子,有林一飞的。
余晖有些纳闷,林一飞会说什么,估计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划开消息,不看联系人还不知道这消息是林一飞发的,余晖,路上小心,上班不快乐可以不上,回家务农,你家里还有你的一亩二分田。
咚一声,余晖的心感动一下下。他尽然知道我上班的不愉快。转念又一想,这大概是打工者的悲喜与共吧。
转身睡着了,一夜无梦。
到了单位,同事陆陆续续到了。大家见了余晖,像几年未见,问些七七八八的问题。十点多,老板才缓步到来,他老婆紧跟其后。
老板是活跃气氛的能手,见到大家第一件事便是发红包,恭喜发财吉祥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老板娘翘着她那又瘦又干的指头,从包里捻出红包,一一发送完毕。同事自是互道祝福。接着老板领着大家到会议室,开会。前台小妹,出纳财务煮饭的阿姨一并叫上,齐刷刷地坐上两排,不知道公司的人,陡然看到这个阵势,定然会被吓住,是大公司的规模。余晖不反对会议,只是厌恶无止境无意义耽误正常工作时间事后需要用加班来补工作的会议。在老板心里,形式永远大于意义。
老板在上面噼里啪啦热情洋溢吐沫乱飞,气吞山河一阵大讲特讲。他以为在他的讲话里,大家必能获得超强力量,今年拿下西南市场必然没有问题。余晖一阵胃痛,估计是老板的饼太大,她消化不了。
老板讲完,老板娘继续。一个广告业的门外汉,说得她像什么都懂一样,常常自诩审美国内无人能敌。说就说吧,大家就当她更年期需要在存在感,自然她老公的公司是最佳地点。她没事总叨叨,叨叨就算了,还要站在电脑前,指挥策划修改策划案,指挥文案如何遣词造句,指挥设计配色不够洋气。哎,洋气是啥呀?想着这些只是冰山一角的事情,余晖气不打一处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忍,忍字心上一把刀。
一切如旧,这个词语在余晖眼里不是什么中性词,是贬义的。是这个地方坏的厌恶的必须忍受的一如既往,不愿意去改变,也不会改变,亘古不变。
当然这只是开工第一天,厌恶会与日俱增,余晖心里无比清楚。
公司自然是没有开工宴的,发了红包即代表一切。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不愿意和领导聚餐,每次都是扫兴而过,浪费一桌美味。
同事商量着,刚开工也不是很忙,中午大家就去搓一顿火锅。周围开业的只有的九尺鹅肠,索性就去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