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青萍远去的背影,慕容殇低下头来,握着马缰绳的拳头紧紧攥起,骨节都泛着青白忆颜色。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默默的看着脚下的黄土地,他轻声说道:“青萍,我真的很喜欢你。”
世间人何其多,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缘可以相遇。
乐心歌坊重新开张,依旧有不少人去那里消遣玩乐。
但是台柱子青萍的离开让不少人还是觉得意外和遗憾。
“哎,你听说了没有?听说青萍姑娘是因为被歌坊的案子牵连,一度被关入了京兆府的大牢,若不是最后真相大白,怕是会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呢,她是心灰意冷,才不想继续留在京城呢。”
“是啊,这事儿我多少也有耳闻,好像隐隐约约是听见,京兆府尹为了庇护自己的儿子,居然想要无辜的百姓顶罪,把歌坊的人抓了个七七八八,据说好几个人都在牢狱中受了酷刑,遍体鳞伤,命都丢掉了大半条。”
“世道不就是这样嘛,人家京兆府尹是什么身份地位?自然要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儿子周全了,找个倒霉的人顶罪,也在情理之中嘛。”
高高低低的议论声一浪接着一浪袭来,有几句话不觉落入了慕容殇的耳朵里。
要是换做往常,以他的性子,听见有人如此胡乱议论,少不得要秉公说几句话或是借着酒劲教训那些人一番,好让他们日后管住舌头根子,不要胡说八道。
可是,今日,他坐在桌前不闻不问,以手撑额低垂着头,发髻边有几缕青丝垂下,怎么看怎么颓废的样子。
“小二,再拿一壶酒来。”慕容殇用手撑着桌面,朝着那小二喊道。
“哎,公子,这就来了。”店小二笑嘻嘻的捧着一壶酒上前。
还未走到慕容殇跟前,离着老远就闻到了慕容殇身上熏人刺鼻的酒气。
小二不由皱了皱眉,就算他在酒肆里做工多年,见惯了很多烂醉如泥之人,可是像慕容殇今天这般狂饮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酒,给我酒。”慕容殇伸出手去,那手却是摇摇晃晃,几乎都不能握住酒杯。
小二皱着眉头,好心的说道:“公子,你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家去吧,不能再多喝了呀。”
“什么?”慕容殇闻声抬头,一双瞪得猩红的眼睛,吓得小二不由倒退了好几步。
带着醉意,慕容殇大声嚷道:“我又不是不付银子,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里不是酒肆吗?我来酒肆喝酒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凭什么不给我酒喝!凭什么!”
他吼了几声,还是不解气,伸手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
不亏是神武将军出身,只这一下,那圆木做的桌子便裂了一道缝,桌子上摆着的碗筷碟盆也都跟着晃动了好几下。
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胆战心惊的咽了口口水。
他不过是好心好意多说了一句话,哪里想到慕容殇会这般动怒?
他想将酒壶放下就走,可是又怕慕容殇在气头上会不领他的情,他想道个歉,可是张张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在为难之际,幸好掌柜闻声而来。
“哎呀,这位公子,对不住啊,你别生气,千万别动火气,我这伙计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扫了公子的酒兴,公子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掌柜堆着满脸笑,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他开酒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单看慕容殇身上这一袭华丽的衣袍,就知道慕容殇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京城不大,达官贵族们但凡打个喷嚏跺跺脚,都会让他的酒肆震上几震。
所以,掌柜使出浑身解数劝说着慕容殇消消火气:“公子,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店里有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平日里可是舍不得拿出来卖的,今日见公子是个爱酒之人,我做东,请公子痛快一饮,如何?”
“好!”慕容殇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发晕。
他努力的聚焦了一下眼神,却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叠叠障障,只能隐约凭着声音来断定哪个是掌柜。
“好!既然掌柜你这么热情好客,我也不啰嗦,今天就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不醉不归,一醉方休!”慕容殇叫嚷着。
掌柜连连点头,心里却在嘀咕,这位公子哥儿明明都已经醉成这个熊样子了,却还吵嚷着什么不醉不归一醉方休,真是有意思。
转过身去,他对着还在发愣的小二吩咐:“你是死人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女儿红。”
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当家的,这人明显是喝多了,要是再喝下去,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呵斥道:“去你的,你倒还关心起别人来了,我开的是酒肆,做的就是酒的买卖,你看他衣着华丽,是个体面人,少不得会如数把酒钱给咱们,只要有钱赚,傻子才管他死活。”
小二无奈的摇着头,进里屋去拿女儿红去了。
少顷,他便端了一壶美酒前来,刚刚斟出半杯,酒香便扑鼻而来,慕容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贪婪的嗅了又嗅。
“嗯,好酒,果然是好酒!”慕容殇高兴的说着,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啪”一声,酒杯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手一时握不稳,眼睁睁的看着那酒杯落在了地上。
“谁?敢阻拦本公子!”慕容殇“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是我。”随着淡定如水的声音,一道暗青色身影进了门来。
这人面容冷峻鬓发高束,身上虽然是简单的暗青色长袍,但是单从袖口那精致的金线镶就的云边,和腰间宽有三指的玉带,就足以看出他身份尊贵,非等闲之辈。
紧跟着,在他身后又进来一个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身形消瘦五官秀气,面容稍微和软,一袭如墨长发被一条白色的束带简单挽起,慵懒中却别有一番风味,在人群中傲然独立气质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