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龙率军已经与西羌接战一日,但是双方都没有派遣大规模的士卒投入战斗,一天之内投入的兵力不足加起来连一万都不到,羌王似乎没有要死磕到底的打算,又好像在等待什么,哪怕第二天宁天龙派遣五万人马出战,羌王也是退兵三十里,依旧是不做决战,然后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宁天龙进十里,羌王退十里,宁天龙进二十里,羌王退二十里,风凛斥候撒出去近百里,附近的一山一壑都打探的清清楚楚,绝对没有伏兵藏于周围,这让宁天龙很是不解,羌王总不会是来专门打一场架,然后撤回去吧。
无奈之下宁天龙也不进军了,就地扎营,派遣南北二军日夜戍卫,斥候继续撒出去,整日和几个将军研讨此战羌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一连三日,宁天龙进军百里,而羌王退兵百里,除了斥候每天偶尔会遭遇,大军一直保持着五里的距离,宁帅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要说这是羌王的疲军之计,打死自己都不信,在退五十里都能出边境了,总不至于是来游览燕地大好山河的吧,宁帅甚至昨日起五万骑兵,在宁涯和罗啸率领之下,突袭了一次,敌军好像有预测一样,丢弃营帐辎重若干,快速脱离战斗,追击只能想想,羌族士兵皆是骑兵,追击过深后续部队又不能快速支援,一望无际的平原,连个设计伏兵的可能性都没有。
宁帅莫名有种危机感,这是一个将军的直觉,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至于是什么阴谋,他也没有想明白,但是这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铁甲长枪北地风,对于战场来说可能更多的人是向往的,但是对于宁帅来说他是最不希望踏足的,他见惯了太多生死,见过太多生灵涂炭,见过太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对于这些事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军难免尘世累,铁甲终是阵前亡,战争就是这样,虽分输赢,但归根结底是没有赢家的。
第二日清晨,军营中士卒各司其职,将军们和往常一样参加军议,一直到正午时分,依旧没有探讨出来个结果,平原作战最大的劣势就是双方的兵马调动一目了然,偷袭作战可能性几乎为零,包抄拦截更是不可能,百骑出营都是一目了然,何况真的包抄岂止百骑,万骑都不够。
何高厚一身戎甲的向宁帅建议道,退兵十里,窥测一下羌王的真正意图,如果羌王只是假装退兵,一定会反过来进军,一旦他们进军,然后五万铁骑齐出,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缠住他们,他们不想接招也不行了,除非羌王向七年前一样,壮士断腕,留下几万人马断后,此提议得到了大部分将领的支持。
但是有人出来反对,此人便是西卫第一将罗啸,他说道,何将军此言也不无道理,但是一旦我们退军,如若被朝中那些大臣得知,难免不会被朝中奸佞攻击,说大帅畏敌不前,擅自退兵,虽然我们是诱敌深入,但是难免抹黑我西卫军,我认为可以退,但是不是现在退,在推进五十里就是边界,我建议直到把羌王大军赶出边界,然后进退都可把握,即便到时候朝中有人跳出来攻击大帅,也有陈词可说,毕竟我们已经把羌兵赶出了边界之外,燕国国土不曾丢失一分,那时候的攻击之词只能是含沙射影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不是。
最后还是采纳了罗啸的建议,在宁天龙的率领下,兵锋直指,羌王似乎刻意为之,燕军一直推进五十里,羌王一直率兵退了五十里,身后五里就是少王山口,此处驻军一万,羌王也是由此处率军入燕国的。
一夜无话,宁帅第二日采取罗啸之言,率军撤退五里,羌王大营平静如初,这让众人都傻眼了,难道羌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撤退,宁帅当机立断,再退五里,这次羌兵出动了,五万大军一直延伸到边界之外停止前进,宁帅麾下大将何高厚和周凌云二人各率本部骑兵,按照计划,突袭接敌,追击了三天终于双方在边界开战,进行了宁帅到达前线的第一场战役,投入兵力近十万,最后在羌军退回少王山口而结束,羌族士卒死伤过万,而反观燕军伤亡千人,其实并不是燕军战力强悍,第一是因为羌族士卒仓促接敌,第二是因为羌军似乎毫无恋战之意,接触之后,匆忙撤退,甚至宁帅步卒还没有全部赶上来,就已经脱离接触。
宁帅坐在大帐之内,看着眼前的军事地图,手指定在了少王山口,这是西羌和燕国之间的一道屏障,一直以来自己都想拿下这个山口,一则此处易守难攻,常年都有西羌一万驻军,二则此地作为二十年前自己与老羌部族之间的约定,那时候的西羌尚未一统,平沙原战役时,他在此地会见了老羌部族首领格尔布,约定只要羌族不参与战事,自己绝不踏足少王山口,杀羊宰牛盟誓,一晃二十年过去了,那时候的画面依旧仿佛昨日一般。
入夜宁天龙正在翻阅斥候报回来的所有线索,想从中获得一丝线索,一场战役莫名其妙的由防守一战未打变成了进攻,换做任何一个统帅都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是惊涛骇浪,巨大的阴谋,他宁愿相信是后者。
此刻上云谷以西,江州四十八关已经乱作一团,凛风斥候五人一组已经过去了十二波直奔宁帅大营,各关守将都手忙脚乱的整顿士卒,因为十二波人马无一例外,背插紫旗,一人三马,火速过关,各地守将甚至都无权过问何事,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色旗帜,这在西卫军里代表的是最高级别的战况,一旦发现,无论何品何级一律按照最高级别备战,任何玩忽职守,遗误军机的行为,一定逃不过人头落地的下场,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军战备,兵器粮饷在第一时间都分配下去到每一个士卒手里,哪怕轮护的士卒也不例外,准备随时开拔。
上云谷距离宁天龙大营三百余里,凛风斥候连夜奔驰,换马不换人,甚至马倒下后只是用刀割断缰绳,换马继续疾驰,第一波斥候不惜马力的终于在五更前赶至距大营不足十里,被巡逻的凛风斥候发现,斥候组长立刻派人飞报大营,然后手下剩余近二十斥候刀出鞘,弓上弦的保护在周围十米开外,但凡靠近十米者,杀无赦,他们明白这些凛风斥候带来的情报绝对会震动整个西垂。
今日值守大营的是平西将军罗啸,在前来报信的凛风斥候口中得知,来的人居然身插紫旗,一时间立刻安排,大开辕门,封锁整个军营,一路火把指路,直通大帅大帐,一边赶紧赶到帅帐,急报宁帅。
宁天龙一直到深夜才和衣而眠,被宁虎意紧急叫起来,披着衣服光着脚接见了第一波送信的五名凛风斥候,接到求救书信的宁天龙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甚至不敢打开,因为这封求救信来自江州,平元长公主龙云澹亲自书写,直到汇报的斥候昏过去也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这些凛风斥候一天两夜疾驰八百余里,撑着一口气汇报完军情后也是脱力昏厥过去,宁虎意立刻让人扶下去让军医救护。
宁天龙万万没想到,这个阴谋压根不是他的十五万人马,而是江州,这位铁血老帅罕见的怒气冲天,随军二十多年的罗啸也是第一次见到宁帅如此,头上青筋暴起,一拳把厚木打造的帅案砸去了一角。
望着惊若寒蝉的一众麒麟卫士和罗啸宁虎意二人,宁帅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擂鼓聚将。
今日三通鼓一个接连一个,众将不敢有丝毫懈怠,甚至距离远的将军都不顾营内无故不得策马的禁令,飞马而来,望着聚集的各级将领,宁帅淡淡说道:江州出事了。
众将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出奇的没有一人交头接耳,周凌云何高厚,包括宁涯都默契的看向了宁虎意这位麒麟卫的统领,眼神中透露出来疑问,宁虎意一脸无奈的回了一个表情,示意自己也是刚知道。
随即书信传递给了众人,原来羌王率兵撤退只是诱他们深入,西羌伙同古月十万大军还有消失的五万离楚国的人马绕过东北线,从古月腹地经过西羌西北阴山一线,于三日前突袭西垂重镇武镇城,一日攻下武镇城,守军一万六千人战死,连夜突袭江州,连破西部七关,邓九公率领五万西地军在白鹿口才拦住兵锋,长公主在写出这封信后,也是披甲出征,率领一万五凤军支援白鹿口,江州守兵不足一千,信中说道,六万人拦截近二十万人马,恐怕凶多吉少,让宁帅当机立断,西线战事一旦平稳,请立刻发兵救援。
古月在沉寂了二十年之后终于动手了,这一次他们首选的目标就是当年跃马踏入草原的宁天龙,要说古月最恨的人肯定不是燕帝,甚至以故的先帝都不在其中,而是宁天龙,一战丢失东部三城对于城池本就不多的古月来说确实也算是伤筋动骨,最让他们无奈的是,丢失的这三城已经是他们再次进攻燕国的屏障,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解决困扰,一旦拿着西垂之地,诛杀掉燕国西垂重将安西郡王宁天龙,古月就可以沿萧山上云一线,踏马燕国,一血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