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客厅内,曲风之接待了王二,老鼠说了,只要王二带给曲风之那封信和一段话,背后的人就会给他一千两白银,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五百两定金,王二没有拒绝,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拒绝,如果昨夜他拒绝的话,或许今日秉州城外的乱葬岗又会多几座新坟。
王二开门见山的自己说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并且说明自己是刘姓掌柜的朋友,曲风之第一时间就示意旁边的管家,管家出去的动作王二也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想到,不愧是能做知州的人,这种情况下,心思还能如此清晰缜密。
信是模仿曲君商行里面一个刘姓掌柜的口吻写出来的,内容很简单,传递出来的消息却不简单,内容是“沉船之事乃秉州安家所为,船工内有安家之人,秘谋此事,非触礁沉没,奈何风高浪急,无法通知东家,只能写此绝笔,如若发生意外,此事不能石沉大海,此信即为水落石出依据”。
当然信是假的,但是王二这个船工小头子却是真的,不一会儿管家就回来了,默默的站在曲风之旁边,默默的点了点头。
曲风之看到这个情况,心中已经信了八九分。
杨墨生这一招祸水东移玩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信里面的笔迹最后在曲君的查看下也确认是刘姓掌柜亲笔撰写的,至于怎么来的,以燕影的能力,顺手拿到一个掌柜的字迹,并且完全模仿出来跟玩一样,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
王二被礼送了出来,并且曲风之还特地吩咐管家拿了二百两银子的赏钱,王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他独自在秉州城里转了起来,他明白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不止是曲府,还有老鼠的人,只不过自己现在是安全的,老鼠的人肯定现在不会动自己,曲府的人只不过就是来走走过场,自己对于曲风之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跟踪的人大概率估计也是以保护为主,他走进了一家酒馆,吃饱喝足就进入了一家客栈,既然已经决定走出了这一步,妻儿已经踏上了离开秉州的道路,还不如拖延一下时间,留出来足够的时间来让妻儿离开。
曲家客厅,曲君和曲风之都沉默不语,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这不仅仅影响的是曲君商业上的生存,而且还影响到了曲风之这个知州的位置。
曲君在沉思良久以后,看着眉头深锁的父亲说道:父亲,此事你怎么看?
虽然王二只是一个小小的船工,但是他代表的却是刘掌柜,那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了数十年,忠心没有任何问题的掌柜,这就不得不让人感觉十分蹊跷了。
曲君也曾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假,但是假如是假的,那么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搬倒自己吗?让自己跟安家产生分歧之后,最终受益的将会是谁?他甚至都怀疑过那几个联盟的商会,但一一都被自己否决了,如果自己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那么还有点可能,但是谁都知道曲君的父亲是曲风之,好歹也是秉州最大的官员,一手把握秉州大权,包括这些商人,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绝对不会有人干出这种事。
曲风之沉吟了半天,慢慢说道: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树大总会招风,况且这次明显不是单单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整个曲家来的,即便是王二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可以全部不信这件事吗?这件事,背后有高人呀。
曲君的想法与曲风之的基本类似,问题是这趟浑水曲家已经蹚进来了,要想上岸,恐怕不仅仅是湿鞋这么简单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会不会有第二次意外,要知道,曲家可不仅仅是沉了几十万货物那么简单,这次还压上了另外三十万货物的负债。
就在曲家父子对于此事引起怀疑的时候,秉州安家却收到了一条来自盛雪城的消息,今年十月初六是燕国太后的六十大寿,虽然现在的太后不是燕帝的亲生母亲,但是也是燕帝金印玉册册封的皇后,燕帝这个儿子该做的事情还是不可缺少的,已经交由礼部商议,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消息,但是这几年表露出来的消息却不少,尤其是嗅觉灵敏的商人。
太后大寿肯定需要大量的绫罗绸缎,安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每年由安家进献给燕国皇宫内庭司的绫罗绸缎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所以安青玉也下令,自己手下的田庄佃户所生产的原料,由安家统一收购,并且派遣了得力人手负责原料的收购。
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此刻曲家也在收购原料,为了尽快收集,曲君甚至还临时加价了一些,只为了赶时间尽快筹集发往烈州,甚至连沿途运送的镖局和伙计都安排妥当,只等原料收集完毕,立刻起行,他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本来预计两三日收购齐全的原料,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安家无意的举动成了压倒曲家父子怀疑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两家收购原料的同时,秉州各个商行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这两家一家代表的是秉州最大的商户,一家代表的是秉州最高的权利,没有任何消息怎么会大肆囤积丝绸原料,于是乎,有原料的商行要么暂时不出手,要么就是抬高价格,以至于一日之间,丝绸原料的价格拔高了三成。
哪怕是三成也足够让曲家抓狂,曲君怎么也想不明白,即便是安家刻意为之,原料的价格也不至于一日之间就提高了三成,这不符合常理呀,难道秉州的商行之间都互通有无了?
至于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价格抬高速度如此之快恐怕这位也功不可没,此刻正坐在秉州最大的茶楼听风楼品茗赏雨景的黑衣宰相杨墨生。
秉州不乱,自己一个江湖势力怎么可能撼动安家这棵大树,最好的助手无疑就是秉州知州曲风之,两人如果同气连枝,恐怕杨墨生连这棵大树的树枝都砍不下来几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反目成仇,自己渔翁得利,至于这样做的后果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曲风之就算折了万贯家财又如何,燕帝一句话的事罢了。
拔掉安家本来就是燕帝不想为人知道的一面,世家可不仅仅只有安家一家,要不是燕帝派出去调查那件事的信使被安家劫杀,也不可能让燕帝这么快动手,第一刚刚经历过四国之战,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再就是,燕帝也不想这么快处理那个人。
但是这件事却触及到了燕帝的逆鳞,你可以伸手,但是你把手伸出来到燕帝的嘴里恐怕就不合适了,归根结底还是太着急。
这一次别说是曲君对安家充满了仇视,连曲风之也相信此事就是幕后安家下的手,加上今日派出去监视王二的手下回报,王二在昨夜从客栈里离奇失踪了,更加笃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王二确实消失了,不过却不是任何一方出手,而是王二自己玩的一招金蝉脱窍,他也没有联络老鼠拿自己剩下的五百两酬金,他知道,自己或许可以拿到,但是一定没有机会花,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死人嘴更严实的人了。
王二也算是个老江湖,他入住客栈之后花了一夜时间规划好了自己离开的路线,并于第二天对掌柜的说那间客房环境太差,换到了远离大街的一侧客房,并摸清了店里早晨运送柴火的马车进出情况,趁着掌柜给送柴火的车夫结钱的时间,溜下了窗户,偷偷藏到了马车车底,在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客栈,双方盯着的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直到第二日午后,几人才发现居然一天一夜都没有发现王二进出,按理来说哪怕是不出来也需要吃饭呀,掌柜的也没有派人送饭食进入,这就更加加重了疑心,于是假装成走错路的客人,推开了王二的客房,除了空空如也的布置,王二居然不见了,连忙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曲风之。
此刻的王二已经化妆成了一个客商,花了十两白银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烈州,自己的妻儿已经提前出发了,至于烈州那位老友文秀才,他知道需要怎么做,毕竟是刎颈之交,这点信任两人还是有的。
果然,当王二的妻小来到烈州找到王二的故人文秀才之后,此人连夜安排将王二妻小送到了城外一个叫做朱家村的村落,并且嘱咐几人,三天之后如果自己还不来接他们,就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经历了这么多事的王二娘子心里也明白,回不来就意味着这辈子那夜就是自己和王二最后一次见面了。
烈州城外山神庙里,王二已经等候了将近半天,直到日落西山故人文秀才才姗姗来迟,看到王二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只是相视一眼。
他们已经送到了朱家村,马车已经备好了,你现在叫朱贵,朱家村生人,父母双亡,只有妻儿朱王氏,马车在山脚下,路凭在车里,加盖了县衙的大印,至于你要去哪里,我不过问,但是三年后,记得来个消息,老规矩,今日我会在这里过夜,明日入城,说完这些话文秀才甚至都没有回头,王二望着老友的背影,内心也是充满感激,人生得一知己不易。
江湖有江湖的规律,即使是文秀才明日回去就被人发现此事,即便是严刑拷打说出朱家村,自己等人也已经离去了,去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这样最保险。
王二拱手施礼,道了一句保重后就离开了,从此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船工王二了,只有朱贵。
此刻的秉州曲家,气氛甚至可以用压抑来形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除了第一日收购的十万白银原料之外,第二日仅仅收购到了不足十分之一,还有明日一日就需要启程了,不然肯定无法按照约定到达烈州,曲君甚至有些后悔接到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即便是现在的曲家要想全身而退估计也要倾家荡产了,几十年努力毁于一旦,恐怕只有自己才懂其中的感觉。
曲风之已经张贴出了告示,禁止哄抬市价,但是总不能把这些商人都抓起来吧,更何况自己还是剧中之人,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本来曲风之的师爷这个举措没有什么问题,知州稳定境内安定,民生平稳本来就是第一要务,但是他忽略了曲家大肆收购原料这件事,一贴出去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于是乎,一日之间原料价格不降反增,气的曲风之恨不得抽这名师爷几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