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主高见,在下也正有此意,内子刚才既已小惩大诫,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在下铺中还有事需要打理,这就先行告退,日后还望梅庄主不吝光临寒舍,也好备上美酒佳肴略表心意!”
“哦!苏老爷明见!既苏老爷还有要事要办,愚兄便不多挽留了,改日舍下备上陋宴,还望贤伉俪务必赏面!”
“一定一定!告辞!告辞!”
“慢走!慢走!”
苏家一伙人来势汹汹去如潮退,苏颖也在母亲的强势之下,跟着去了,只不过一步三回头,双目朦胧,多有不舍。
“母亲大人,孩儿想借您车上物品一用。”
梅方氏点了点头。
梅三白知道母亲有点香熏的习惯,所乘车轿上一定备有熏香,果然。
梅三白取了三支又迅速返回。
“蓝兄,三白再次请求,今日愿与蓝兄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共享福禄,共闯难关!不知蓝兄是否已有定论!”
“哈哈哈哈哈,梅兄,你既已当着众人的面,将在下吹嘘成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之人,倘若在下仍旧婆婆妈妈两次拒你于心门之外,岂非对不起梅兄这顿谬赞?只是,须与家婶说上一声。”
李婶在一边由梅家的丫鬟照看着,听到蓝允此言,用力的点了点头,在海洲郡内,能攀上梅家,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婶婶也同意,那我再问一言,梅兄,你不后悔?””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后悔!香来!”
“诶!慢着慢着慢着!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只见那个神秘小公子不知道从哪又钻了出来,一溜烟跑到了跟前。
蓝允连忙抱拳颔首。
“感谢公子三番两次出言相助,你我素昧平生,公子却依然肯在不利形势下护我,足见兄台赤诚坦荡之心!”
“哎呀呀,你这小子,刚才的气势哪去了,怎的突然文绉绉婆妈妈的!我问你,我也想拜,你拜是不拜!”
“哈哈哈哈,倒叫公子小瞧了,拜!为何不拜!只是,梅兄……”
梅三白看了看父亲,梅友谦正忙着与母亲交谈,似乎并没有留意这边。
“你这呆子,我是与你们结拜,又不是与你父亲,你看他作甚!诶~算了算了,这么不爽快,一点都不好玩,蓝小子,那咱俩拜!”
“哪里话,我既决意与蓝兄结拜,无论仪式与否,他便都是我的兄弟。在我方明显屈于劣势的情况下仍愿出手相助,如此率性之人,只要公子不嫌弃……”
“唉停停停,怎的如此啰嗦,在下……呸!爷爷我,姓木名风,今年8岁!”
“在下蓝允,7岁!”
“在下梅三白,7岁!”
神秘公子哥的嘴角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我最大,我是大哥!至于你俩嘛……蓝小子,你生于何月?”
“三月!”
“我一月!”
“哼哼,如此说来,那爷爷我是老大,梅家小白是老二,蓝小子老三,哈哈哈,好,就这么定了!”
木风一把抢过香,随手取出火折子点了,拱了个小土堆,往上一插。
“咳,蓝小子,南方在哪一边?”
“此向。”
“那右手边便是西南了。”
“不错。”
木风神情凝重,噗通一声跪下了,眼中竟有一抹忧伤。
蓝允和梅三白面面相觑,虽觉有些奇怪,但是谁也没有多问,也许,这是大哥家乡的习俗,于是一左一右跪于木风身后。
……
“老爷,白儿眼光不错,这几个孩子,我看行!”
梅友谦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背,微微一笑,他刚才出于不愿得罪苏家的目的,态度有所保留,倒不是因为怕了苏家,毕竟他是个生意人,知道如何去争取最大利益,同为一方富贾,绝无道理为了一个黄口小儿伤了和气,即便自己很欣赏这个孩子,意外的是这小子似乎明白自己的意思,宁愿自己受了委屈,当然,这里面也可能主要是苏颖和白儿的原因。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陈师傅,方才那金光……”
陈十三双手抱胸,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梅庄主,实不相瞒,在下道行微末,实在不知是何缘故,但是在下给小兄弟输送魂力进行疗伤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这娃娃体内有股强大的力量,当然,也不排除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他!庄主,依在下愚见,此子绝非普通人家,只怕背后有高人指点,甚至是了不得的家族,至于为什么流于此地,那便不得而知了!”
海洲郡辖下,能让陈十三都忌惮的,除了目前镇守东大门的皇族圣骑紫云骑,便是玉女峰上葛家堡!皇族应该不至于,毕竟年龄太小,再者皇族也不可能放任子嗣流落市井受人欺凌,军属也不可能,因为圣骑非普通军种,为了防止被敌人要挟,严禁携带家眷!既是如此,那剩下的便只有葛家堡了!
念及此处,梅友谦不由感叹,幸好自己早来一步,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否则,只怕也会像苏家那般愚鲁,嗯,待先探取些确切消息再说。
梅友谦点了点头,
“陈师傅今日多有辛劳,稍后定当重谢!”
场中三人结拜仪式也已至尾声。
“大哥,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嘿,你这小子,你都提出来了,若是不讲,岂不是气煞我也。”
“大哥,你我三人既已结拜,就不要总爷爷,爷爷的吧……这……怕是要乱了辈分~”
梅三白也忙跟着点头。
“哈哈哈哈!好,家乡话说习惯了,那大哥我……二弟!”
“大哥!”
“三弟!”
“大哥!”
这时蓝允突然想到,在金庸老爷子笔下的《天龙八部》里,乔虚段三兄弟结义时是多么热血沸腾激动人心,可惜,宿主年幼,不能潇洒的喝他几碗酒!
“梁龙何在!”
梁龙躲在人堆里企图蒙混过关,希望众人将注意力放在蓝允身上,便就此放过了他。不曾想梅友谦一声颇具威严的传叫,吓得梁龙腿都有些发软,庄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手段自然也清楚,这些他虽然惧怕,但是更害怕的是连累了奶奶!
梁龙连滚带爬的跑到梅友谦面前,直接跪倒在地。
“梁龙,你可知错!”
“小人知错!”
“错在何处?”
“小人不该妄自揣测,自作主张,挑起事端!”
“妄自揣测?我看你清楚的很,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只怕李婶也是你叫来的吧!嗯?身为人臣,你不仅没有主动替主子化解矛盾,反而无中生有,挑拨离间,陷主子于危险境地,当真是其心可诛!你本出身低微,居于阶层下位,原本应当更能体恤蓝允之苦痛,可你毫无怜悯之心,如此之人,还怎能容于白儿身侧,如何容于我梅府之中!”
原本以为挨顿训,再挨上几板子也就罢了,一听到这梁龙慌了,梅友谦是要将自己扫地出门?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过回以前的日子,可奶奶一把年纪了,在梅府吃的好,住得好,怎么能再次因自己流落街头?不行,奶奶万万不能受此株连!
“梅老爷,小人斗胆,不知是否可以讲上一句。”
“哦呵呵,蓝公子客气,叫我伯伯即可,你有何见地但说无妨!”
“公子不敢当,见地更不敢当,只是小侄愚见,梁龙确与小侄有罅隙在先,但那也是为了替三白兄长着想,怕我在颖姑娘面前抢了主子风头,后来兄长与我切磋于此地,我们二人不慎落水,梁龙迅速奔回求援,梅……伯伯你也看到了,此地除了大树便是草,根本无可施救之物,与其留在此地等死,不如立刻求得援兵前来施救,小侄觉得这个策略没有错,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梁龙并未经历,因而惯性的认为,是小侄的问题,这也无可厚非。”
“嗯,言之有理,那么依你之见呢?该如何处置?
“然他之所为确有不周全之处,我看梅伯伯依家规小惩大诫便是。”
“好好好,贤侄没有得理不饶人,还以德报怨替人求情,可见是有气量的,今天适逢你与白儿结为异性兄弟,大喜之日,不宜干戈,就依你!”
“梁龙,既是蓝贤侄替你求情,便命你向蓝贤侄诚恳致歉,另罚你禁足三日,禁食一天!今日之过暂且记下,望你好好辅佐少爷,若再有累犯,定不轻饶!”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谢谢蓝公子!小人知错,请蓝公子宽恕!
今天这么一闹腾,蓝允只觉得身心疲累,不欲在此多做纠缠,便匆匆与众人道别,一路挽着李婶的胳膊回去了。
梅家诸位也随即返回,随着主角的一一退场,围观人群也很快散去,接下来几天的海棠镇,只怕又多了些茶余饭后,家长里短。
当人群散尽后,从一旁的树后闪出一个黑影,赫然便是大哥木风,呆呆的站立在树旁,看着远去的人影,神情十分落寞。
方才蓝允和梅三白与他告辞前,曾问过他家居何处,木风只说住在北山下,并未细说,蓝允和梅三白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没有再追问。
怅然片刻,略微有些西斜的太阳拔长了身后的影子,木风叹了口气转身沿着塘边向西北方向跑去,他不愿意走镇上走,他怕再遇到两个弟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塘里的水漾起了一道道波纹,在斜阳的照耀下,金光刺目,芦苇荡里,不时传出一两声蛙鸣,突然,普通一声引起了木风的注意,那是一只不知什么鱼跃出水面后落下的声音,听动静,个头不小。
木风一咧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两颗雪白虎牙上,仿佛有光一闪而过。
晚餐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