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高氏典当’门前,里面来来往往,生意红火。楚萧寒看见里面的一中年人,宰相肚,右手拿着茶壶,左手摇摆纸扇,绕着大堂转圈。把扇子往腋下一夹,在桌纸上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面无表情。
他起身打开纸扇,看到门口的楚萧寒,面带笑容,连忙把茶壶往几上一放。来到门口作揖,笑呵呵道:“客官快请进。”侧身让过,指了指大堂靠窗口的桌椅,又向里面喊了一句:“兴平上茶,有贵客到。”
“好咧。”里面应道,声音稚嫩。
中年人未言先笑道:“鄙人姓高,客官请坐。”
楚萧寒嘴角上扬客气道:“掌柜请。”说完在右边的位置坐下。
大堂很宽敞,窗明几净,窗边有几张桌椅,是招待客人用的。墙上挂着字画,桌上各有一盆绿色盆栽,使得这所典当行有些许文雅。靠大门左边有四个窗口,里面正忙碌着,右边博古架上摆列着各种玉器古玩。
他在打量四周,掌柜在打量他。月白色锦服,绣着金色花瓣的滚边,有点褶皱,款式复古。系金色蛛纹带,中间镶嵌着一颗拇指般大的红宝石,腰带边用金丝线绣的菱形图案。黑面白底靴,一派富家子弟作派。白发被随意的扰于脑后,用淡蓝色头巾固定,看看面相很年轻,长得非常俊美。只是脸色苍白,似大病初愈。
楚萧寒昨晚特意找到婆婆,缝补被他撕下做蒙面巾的长衫。他的长衫本就比这时代的衣裳宽大,婆婆裁剪掉长衫上其它的地方,补上被撕下的地方。手艺很好,几乎看不出修改的痕迹,以为本就如此。
一个十二三的少年,圆嘟嘟的小脸,端着盘子放下两盏茶,一盘小点心。一本正经轻轻道:“客官请,父亲请。”少年说完就站在掌柜旁,好奇的看着他。
“请!”掌柜端起茶示意道。
“请。”小呡一口,轻轻放下,口齿留香。
这时候少年好问道:“爷爷您是神仙吗?”
楚萧寒打趣道:“呵呵,也有可能。”
“不得无礼,这可不是爷爷,你得叫哥哥。”掌柜冲他一笑续道:“小孩就是爱胡闹,天天胡思乱想。”
楚萧寒轻轻一笑,看向掌柜道:“我幼时也喜欢这些东西。”
掌柜关心道:“我看客官面色苍白,可是身体不舒服?”
“练功出了点岔子,无防。”
“噢,客官这次光临小店是……”
“当一物”说完解下身上的腰带,递给掌柜。
掌柜细细看过,又向柜台里面喊道:“李师傅来一趟,给掌掌眼。”说完示意他道:“客官用点心,稍等片刻。”
出来一位老叟,对楚萧寒点了点头,接过掌柜手中的腰带看了起来。问道:“客官此物从何而来?”
“祖传。”这是大禹国御赐之物。
“出至宫廷之手,做工很精细,宝石出产海外胡国一带。金线刺绣手法为一千年多前的大禹国,价值不菲。”李师傅向掌柜微微点头。
掌柜也看出来了,只是让李师傅过来确认,接过腰带道:“客官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楚萧寒道:“死当。”
掌柜和颜悦色道:“好叫客官知晓,此物珍贵异常,钱货两清本店概不退还,您也知道这阵子光景不好,物价飞涨,要是平时我能出三万两白银,但是如今最多只能出半价。您也可以过些日子再来,行情如此。”
楚萧寒自小锦衣玉食,对银钱没有太过在意,很爽快的怀揣一万五千两银票出门。先租了一辆马车,去布庄买了几匹布,又买了些柴、油、米、面、肉等生活物资。沿街看到有卖盆栽的小贩,直接包圆,让跟车一同送到小院处。这时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位婆婆是曾氏曾老夫人。
婆婆听到动静走出厨房,看到马车上的东西,即是高兴又是不知所措。楚萧寒让小贩把盆栽放到院墙边,给了银钱。车夫已经在往车下搬东西,曾氏看到连忙上前帮忙,小贩也没有急着离开,上前搭手。搬完物资后,楚萧寒也投桃报李,让小贩同样的再送一次,如果有花也要。
连续几个月的大旱,农作物大量死亡,疾病增加,使得物价飞涨。官府在景州设立十五个售粮站,开仓放粮,各家各户按人头算,每人每日半升米。官兵四处出动,抓获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商人大户。但还是抑制不住疯涨的物价,各粮站排队购粮的人水泄不通。虽然刚下了一场大雨,可明显恐慌的情绪还在发酵。楚萧寒这一次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曾氏脸上乐开了花。
随后几天又连下了几场大雨,景州城内才慢慢恢复平静。楚萧寒请人把小院里里外外重新翻新,屋子里也铺上石砖,小院铺着青石板,又新添家私,原来旧的床桌等物就直接送给周围的邻里。帮忙的邻里、匠人玩耍的孩童,每天酒肉管够,这十几天小院热火朝天。
楚萧寒看着绿意盎然,鲜花盛开的小院,充满温馨,这都是按照他记忆中母亲时常的布置。最主要是扩大的茅房,里面安放着一个大澡盆,终于不用大晚上的去井边洗漱。要是不出意外他会一直生活居住于此,反正短时间也没地方想去。
七月初,景州城,茶楼,午时。楚萧寒坐在二层茶楼靠窗的位置,看着行行色色的人群,兴趣盎然地听着茶楼里天南海北的各种消息。谁家的小妾与下人私通了;攀比着自家的儿女各种不孝;那里又饿死了多少人等等。茶楼坐落于大街十字路口,共有三层,能来此喝茶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他们总会习惯来这里高谈阅论直抒胸襟,普通人可没那个闲情与闲钱。
茶楼门口卷帘一开,走进来一位身穿天青色锦缎,手摇纸扇,四十岁左右富态的中年男子。进来后不停摇着纸扇,用手巾擦着满头汗渍,抱怨道:“这鬼天气,热死个人儿。”
楚萧寒看了他一眼,这不就是当初他在高氏典当腰带的那位掌柜吗。他向门口柜台叫了壶龙井,乐呵呵的径直走向一位老者作揖微笑道:“沈爷今儿个可是稀客啊,好长时间没见您呢。”
沈姓老者转头笑道:“高掌柜,幸会。”用长袖轻轻的拂过左边红木椅道:“来,坐这,天气炎热,心慌意乱,还是这里能让人放松,你今儿个也得闲?”
高掌柜把纸扇放在一角,说了声:“叨扰。”坐后对他笑眯眯道:“好些天没来茶楼,心里忒不得劲,今儿个说啥也要来放松一下,没想碰到您呢。”
沈姓老者哈哈大笑一声,轻声道:“看来高掌柜这段时间没少挣,心情不错。”
高掌柜拱手道:“托您福这几个月收益还过得去,但没法跟您老比。”
沈姓老者摸摆了摆手道:“我这都是为东家办事,拿人饭碗总要兢兢业业,好赖囫囵个把这几月糊弄过去了,幸好没出太大差子。”
高掌柜用手巾轻轻的擦过汗,打开纸扇轻摇问道:“怎么,凭您老的关系难道还有人敢撩虎须?”
沈姓老者点了点头,脸上愠怒,凑向高掌柜轻声道:“四月下旬,北边矿区有位宫里的管事太监,不慎掉到深坑里给摔死了,关键这位太监是刚从宫里派来的,才走马上任就一命呜呼,一切太巧合,就有个不开眼的监察御史,上奏本弹核我等,说瞒天过海草菅人命。”
高掌柜接过小二送过来的龙井茶,给沈姓老者盛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示意后一饮而尽,“啪!”把杯子重重的放下。
见沈姓老者不继续下文,高掌柜就问道:“后面呢?沈爷要是不方便说就算呢,我只图过好奇。”
沈姓老者摇摇头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夫行得正,坐得端,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这事牵扯到浩气门,检察院左都御史就奏请圣上,说悠悠众口,一定要把真相大白于人,免得有心人利用蛊惑人心。所以圣上就下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派人各查各的,来个三司会审。总算后面人证物证都清楚明白,死去的那位管事太监是因为不小心意外摔死。一个小小矿区哪来的阴谋诡计,这一个多月来,我都在配合他们这事呢。”
高掌柜义愤填膺道:“这御史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冤枉浩气门,那后来可有惩处他?”
沈姓老者有些无奈道:“闻风弹人,乃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怎么惩处?”
高掌柜有些惋惜道:“那真便宜了他!”又关心道:“可有影响到您家老三?”
沈姓老者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这事跟他能扯上什么关系,放心。”
高掌柜点点头高兴道:“他可是我们景州难得的青天大老爷啊,上次要不是他开仓放粮,城里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呢。”
沈姓老者正色道:“可不敢当青天大老爷,那是他该做的。”
高掌柜反驳道:“也就您敢如此说他,听说通州城饿死了好些人,现在都还有难民涌入景州城呢。”
楚萧寒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什么监察御史、检察院左都御史,应该是官职之类的称呼,猜测有点类式大禹国的丞相司直,辅佐丞相,检举不法,但具体是多大官还不清楚。刑部应该是掌管刑名,大理寺是什么来头猜不出来。知府是多大的官还不好说,与郡守相比不知道谁大谁小。大致可以确定这位沈爷应该是知府的父亲,他当时看到那封奏章上的留名‘臣沈鸿儒’,能在景州放粮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只是这浩气门是什么门派,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很了不得,名字看上去像武林门派,找个时间去会会,通译局也要再去一趟。他们虽然说话很小声,但也听得一清二楚。
沈姓老者接头话头惋惜道:“这老天要收多少人命才是个头,那个做种植营生的老钱头,昨天晚上死了,那一家哭的那个惨,哟哎,听说连下葬的棺材都买不起!”
高掌柜讶异道:“难道不会打井吗?”
“怎么打,几百亩地啊,要打多少井才够用?打也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
高掌柜听完后脸上神色变化,手里端起茶杯几次也没有喝下去,没有底气道:“不瞒沈爷,钱夫人大前天还来典当一对陈国汝窑出产的游龙戏珠瓶,价格没有谈拢最后我就没有收。她当时说用来救命的,我没相信,以为她想要一个好价钱,我还想着再拖她几天,早知如此当时就给收了,哪怕多给些银钱也无所谓。”说完还狠狠锤了一下大腿,一脸后悔。
沈姓老者唏嘘道:“你说他要不是太贪心,想一口吃个大胖子,非借贷那么多的银钱,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听说最后暴雨到是接连下了好几场,可他家的银种花幼苗没有等到就死绝了,哎这就是命啊。”
沈姓老者胡乱聊了一通,把钱姓死者一顿数落,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说,高掌柜后面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起身道:“不行,我得去钱家看看,这心里堵得慌,沈爷我先告辞,下次再好好请您喝茶。”
沈姓老者道:“高掌柜仁义啊。”
高掌柜喊来小二连同沈姓老者的账一起结后,就匆匆出门而去。
楚萧寒看着离去的高掌柜,心中疑惑。作为商贾眼观八面,耳听四方,七窍玲珑心,这是基本的操守。首先,为何一进门就发现在坐角落的沈爷,又不是他视线的正前方,而自己坐在窗边如此显眼的地方,他居然没有瞧见,看都没有看一眼。不是说自己应该被人关注,按说在他面前也应该混了个脸熟,毕竟算是桩大买卖。
其次,听他说话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识人应该不少,却只单单与沈爷打招呼,对于茶楼中其他人视而不见。这座茶楼消费可不低,能来此的起码都是能拿得出手的,自己都发现好几位举止言谈,颐指气使,像是官身的人。
最后,说是去钱家看看,到有点像是急着离开的托词,沈爷都能知道钱家的近况,而他作为商家中的一员,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商人逐利,‘游龙戏珠瓶’应该价值不菲,对于钱家为何要典当,他应该找人去打听清楚情况才是正理,可他居然毫不知情,在这件事情上他撒谎的可能很大。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他是特意来找沈爷打听情况的,直觉与矿区太监的死有关。
当然此事与他无关,只是闲得,对错无关紧要只是胡乱猜测。现在虚无境不能修炼,因为没有那种宝石。他这几天也特意去各大古玩店、玉石店逛过,甚至街面上的小商贩也没放过,都一无所获。而灵力到底有何用,他也没有发现。
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招,如果没有内力的驱使,只要一遇到内功高手,也不是一合之众。受此启发他就试着用灵力替代内力驱使剑招,剑招威力是变大了,但灵力也消耗严重,有些得不偿失。不像内力可以调息回复,现在丹田之中的灵力用一点少一点,所以在找到宝石之前不得不停下研究灵力。
一路走走停停,闲逛至此,为感受这个新朝代,了解他们的风土人情,往往茶楼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