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寒微笑道:“丞相胸怀天下,本该励精图治,辅佐君王成就万世功业之时,此时悄然离场岂不有负圣恩?”
“帝国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岌岌可危,此时需要的不是一位丞相,而是一位英明的皇帝,有时退,也是一种进。”
“爱教了。”楚萧寒笑道:“丞相学的什么武功,居然能返老还童?”他知道邹博没有学武。
“兹事体大,而且与案情无关,请恕老夫不能相告。”
“有劳臣相。”有些事不用言明,但他已知晓。
邹博含首,开门离开。
楚萧寒朗声道:“叫邹知白进来。”
邹知白面无表情,精气神已全无,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是被那小喽喽强行推进来的。
“请座。”楚萧寒诚挚道:“对你的童年我能感受到那份痛苦,易地而处,我也会报复。但不会如你这般,伤了别人更伤了自己,杀人即可,没必要诛心。你惹知无不言,我会放你回去完成未了之事。”
“老夫这一生都在背叛中度过,不想临了再背叛一次,就这样吧。”说完站起身来出了门。
“哎,无趣的老头。”
其实问不问他无关紧要,邹知白称周海洋为‘大人’,小喽喽称周海洋为‘老大’,而现今周海洋乖乖的听从他吩咐,没一点骨气。由此可以看出这老头的地位。
邹知白要对付邹博,不仅杀人,而且诛心,难度非常大。但他身为邹博的弟弟,相府的管家,凭这两样就会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至于他的悲惨身世,自然不是秘密。于是一个神秘势力找到他,双方一拍即合。
邹知白的身份使得他不可能时常离开相府,只能负责打探相府情报。这样一来就没有机会结交朋友,建立关系网,因此他永远没机会成为神秘势力的决策层。为何全国所有的官员都消减了脑袋往京城跑,因为这里是大历的脑袋,一切政令都是由这里制定、下发。同理神秘势力的脑袋不会在相府,邹知白只能被边缘化。
邹知白能知道多少人,多少事?或许只见过当初拉他入伙之人,后面传递消息一定是通过其他途径,以免暴露。除了知道相府的事,其它的多半一无所知。这次知道丞相身上背负着惊天秘密要跑路了,于是神秘组织找了一群亡命之徒来劫人。
劫人?不对不对。楚萧寒想到这里腾的起身,来到外间找周海洋。可找遍了都没发现他,又不敢向人打听,怕这伙人没了管束作鸟兽散。粮的,被他耍了。
如果神秘组织派这群像海盗的人,把邹博掠走就很顺理成章,可为何在船舱中就开始逼问呢,既然是惊天秘密不是谁都可以听的,那周海洋的身份就非常重要了。先前听故事听得太入迷,所以没想到这层。至于他送出的那三粒药丸,乃是‘辟谷丹’。
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小喽喽,此人正襟危坐,面黄肌瘦,双目凹陷,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没一顶点上位者应有的气场。楚萧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查探过后确认没有习过武,才作罢。他被周海洋搞得有点杯弓蛇影,怕这位也鱼目混珠。
小喽喽被他又是摸又是看的,也搞得有点杯弓蛇影。
“去把天机散人叫过来。”
天机散人长的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双目深邃,长须美髯,身穿天青色长袍,戴冠束发,一派仙风道骨。见到楚萧寒后他忙上前躬身行礼,恭敬道:“多谢大人。”
“噢,谢从何来?”
“小老儿曾经云游天下时,得到一篇秘籍,被秘籍中描绘的场景深深吸引,但却一直不得其法。今日大人封我丹田时,那百年没炼成的武功,终于初窥门径,所以多谢大人。”
楚萧寒心中一惊,他是用灵力封锁的丹田,那就是说他得到的秘籍是仙法?平静道:“秘籍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是在一块石壁上,大人可以随我一同前往。”
“在那里?”
“海外。”
“你可以背出来。”
“这篇秘籍有点邪门,只要小老儿想写出来,或者想背出来就会立即忘记,即便照着朗诵也不行,开口就会忘字。”
“听说你能预测未来,可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小老儿与大人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
“因为你满口胡言乱语。”
“大人误会了,小老儿说的是真的,地方是在海外横断沙漠,那里危险重重,常人根本无法到达,小老儿用了三个月时间才走出三十多里,也是在那里看到的那篇神奇秘籍。”
楚萧寒审视的看着他,也不是不可能,他自己身上发生的诸多奇事,丝毫不比这逊色。沉声道:“你找邹博帮你什么忙?”
“小老儿在横断沙漠里发现一副旗局,一直不能破解,最后推演天机发现邹博有一线机会帮到我。”
“那为何当初不找他帮你,时间要在五十年后?”
“天机是这么告诉我的,也许当初他的阅历还不够吧。”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大人帮过小老儿。”
“我看你找邹博帮的小忙,就是把我引过来吧?”
“大人误会了,小老儿推演天机时,并没发现大人会出现。今日初见大人时,您把我惊着了,因为大人身上的天机一片混沌,小老儿根本看不到。对于您的到来,小老儿完全不知情。”
“你撒谎!既然你能看到别人的未来,自然就能通过这种因果预知到我。”
“小老儿五十年前为邹博推演的天机,之后再也没有与他碰过面,此事你可以找邹博当面对峙。推演天机必须要两人近在咫尺方可,此事天下皆知,小老儿从不骗人。前面所有的事都对,唯独今日本有场恶战没有发生,与结果不符。”天机散人羡慕道:“必然是因大人命运超然,不在五行之中,可随手改变未来。”
楚萧寒心想可能与他修炼仙法有关,而且他来自千年之前。五十年前他还被埋在雪山之中,不粘这世因果,所以他没有算到自己。
“你就不怕我把你发现的那块宝地据为己有?”
“不怕,因为那里太大了,小老儿花了近百年时间才走出一小步。”
“既然如此,当时邹博要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为何阻拦?”
“因为小老儿是在救他们的命,没有高深的武功,根本不能去,去了也没用。我就怕这个消息泄漏,天下人蜂拥而至,只怕那时小老儿会遭天谴。”
怪不得给邹博传递一个消息弄得这么小心。“邹博手无缚鸡之力,他怎么就去得?”
“小老儿会保他平安,而且天机上推测,他去后还一番机缘。”
“你口口声声说的预测天机是何种武学?师承何门?”
“这不是武学,而是一种道法,这是小老儿去万刃山游历所得,是一位叫‘丹阳子’的前辈所留,不知何门何派。”
“你说什么!”楚萧寒惊的差点打翻茶盏。
“小老儿也不知是何门何派。”他真以为对方没听清楚呢。
楚萧寒压下激动的心情,这人即能预测未来,对我的来历必然一清二楚,此时说出‘丹阳子’的名号也不足为奇。如果他没说谎,此事就相当奇怪,师傅会推演天机?可没听他说起过,但此时想来师傅的来历一直有些神秘。他六十多岁前默默无闻,然后江湖中就突然多了一位‘天下第一剑’的剑道高手。崛起的很突兀,没有一点先兆。传说他在四十多岁时从万刃山捡到一本秘籍,二十年后大成,可这些只是传说,不能当真。自己能在雪山之中沉睡千年而不朽,全因‘幽冥决’,很不一样的内功心法。
初见师傅是在他八十岁大寿上,看上去与六十岁差不多,他九十岁时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与天机散人一般驻颜有术,所以两人同出一脉有相当大的可能。得找个时间去万刃山好好看看,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天机散人说的横断沙漠。
“你这种道法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是的,但是他有一个缺陷,不能有后。”
是了,是了,师傅没有儿女。疑惑道:“即是如此歹毒的道法,为何还要学?又或者不先有后人,再学习此法吗?”
“此法太过神奇玄妙,就像给你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很难有人抵挡得住它的诱惑,除非一开始就不看。趋吉避凶,洞悉先机,几乎可以让人无所不知,所以遭到天谴。如果别有用心之人学得此道法必将祸乱天下,生灵涂炭。学了此法,就注定一个人孤独,凡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一代人,如我的父母,我的子女,都将不得好死。小老儿是个孤儿,整整忍耐了七十年才开始学习此法的,就怕祸害亲人。”
“你那时多大年纪?”
“九十七岁,大人一定想问怎么能如此高寿吧?此道法不学到最后一步是不会遭天谴的,也不影响长寿。”
“你能改变未来吗?”
“分事,一般人祸可以,但不能牵扯太多因果,比如一国之君小老儿就不能,否则两人都将横死。天灾不能,如洪灾、地震之类。”
楚萧寒已经相信了天机散人的说辞,因为好多事现在都能一一应征。
师傅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要收我为徒,是否就是在变相改变未来?或许时间还要更往前一些,比如救我娘。因牵扯到皇帝萧治,所以他不能直接出手相助,比如制止我进皇宫,惹真如此,大家都得横死。实则从拜师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为这天做准备。在雪山中沉睡千年,虽然没死,但是在其他人眼中我已死了。再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一切因果自然烟消云散,就算还有,但没有牵扯到皇帝,想必师傅定能化解。
还有一个疑点,苍海是修仙之人,师傅定然不能预测到他,那他如何肯定我会得救呢?是了,不用管苍海,只须知道我在千年之后会获得新生即可。
如果推测一切成立,那修炼这种道法之人却实不能有后,也必须要有种种限制。比如有多位皇帝修炼此法,比如有野心之人修炼了此法,想想就可怕。
“刚才被你掐住脖子之人,你现在能找到他吗?”
“他人不在小老儿身边,不能预测他的去向。”天机散人惋惜道:“哎,此人罪孽深重,小老儿想为民除害的,但却被他跑了。”
“你不是能预测未来吗?怎么就没算到他会跑?”
“因为出手之人是大人,大人改变了他的未来,小老儿那里知晓。”
“那当我救下他时,你为何不提醒于我。”
“小老儿当时口不言,手不能动。”
“可后来你不是悄悄解开穴道了吗?”
“我看大人已经降服了他。”
“嘶!”楚萧寒牙疼。
楚萧寒对门口那位小喽喽道:“你进来。”
小喽喽点头哈腰,与天机散人站在一起。
“你试试看,他们以后会不会见面。”
小喽喽真诚道:“小人什么都没听见。”
楚萧寒牙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复杂道:“我信你。”且不说没有关门,就算关了门也没丁点隔音效果。
“噫!只能看到一小部份,大部份居然被遮挡住了,但没有那人的身影。”
楚萧寒已猜到什么原因,心中一动,那同样的苍海也是仙,我的天机同样被遮挡,师傅不可能预测到千年之后的新生。那目前只有一个解释,反正墓穴之中我不会死,当时间再过去二千年,甚至更长时,内力得有多恐怖?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我必然能破冰而出,比如雷声,甚至雨滴声,风声都可以醒来。我现在的听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世无人可比。
本来还想让他看看沈鸿儒夫妇二人以后的命运,但想一想那样太过无趣,还是未知的美好一些,也就打消了念头。
天机散人同邹博走了,还有原先鸟船上的那一批人,船自然也还给了他们。邹知白不死不活的,也被放走了。剩下三人上了其中一艘巨船,船中有酒有肉,还有蔬菜。有时心血来潮,楚萧寒同沈鸿儒二人还会学学网鱼。有沈夫人在,饭菜自然可口,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两艘船被楚萧寒收编了,很顺利,无一人反对,都愿意火里海里,誓死追随。楚萧寒说,我乃大历的侯爷,有权有势,跟着我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只有你们欺负别人;跟着我每月有月钱,银钱够你们每月逛一次青都楼绰绰有余;跟着我你们就算重新作人了,以前的一切都与你们再无关系;跟着我满两年,我会帮你们成家,有家室的就娶个小妾。
话音刚落欢呼声、鼓掌声犹如过节。
两岸悬崖峭壁,高高耸立,丘壑之间几棵红叶树艳丽无比,山顶有的地方绿树成荫,有的地方黄叶像云团,有的枫叶红了火辣辣的。水鸟大声的叫着,在曲河上高低起落,环绕盘旋。胆大的降在桅杆上,冲下方叽叽喳喳不停叫唤,却引来树林中的其它鸟儿不满,它们吵着闹着。波浪撞击着岩石,飞溅起高高的浪花。船到山前,突然急转,已是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