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公堂,楚萧寒高居首位,指尖轻轻的敲击着扶手。王学广坐在一旁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但谁也不会忽略他的存在。下方一应人员全部到岗,加上府尹大人昨晚刚刚遇刺,所以公堂之中显得很是压抑。
“报!”声音打破平静,一名衙役跑进公堂单膝跪地大声道:“济世侯府管事同长史二人,在门外求见。”
“叫朱元先进来。”
“是!”
朱元看到首位的楚萧寒,未言先笑,恭敬道:“奴婢拜见侯爷。”又向王学广躬身道:“拜见宗正令。”
楚萧寒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条件反射整齐的用杀威棒,很有节奏的敲击地面,低唱道:“威……武……”
楚萧寒威严道:“我们二人乃钦差大臣,为何不先请圣安,再向我们见礼?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这不见着您坐在首位,心里高兴嘛,只是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大礼参拜道:“恭请圣安。”
楚萧寒起身向西面抱拳,代回道:“圣躬安。”
“拜见侯……”
“行了。”楚萧寒打断他的话,也没叫他起身回话,沉声道:“本侯有话要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这把尚方宝剑可杀人不眨眼。”
朱元被吓得半死,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上冒出,以为侯爷叫他过来是吩咐他去做事的呢,那里想到会在这里提审他。俯在地上胆战心惊道:“大人冤枉啊。”他这一激动连称呼都改了。
“还没开审就喊冤了,是不是快了些,冤不冤枉,现在还不好说。本侯问你,本月初六,就是大理寺提审沈鸿儒一案时,你为何怂恿赵波一起随我前往?”
那日看见两人在角落里拉拉扯扯的,就无意间听了一会儿,他内功深厚方圆百丈内任何声音,只要他想就逃不出他的耳朵。他平时可没听墙根的兴趣,只是刚好遇到就无意中听了一会儿。
赵波明显不愿同往,不外乎面子、心有不甘这方面原因。以前他为朝廷效力,吃着公家饭,出去也有面子,现在沦为侯府私兵,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奴才,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所以不愿前往,人之常情。一位管事平时处理好内务即可,轻易不会出门,外边的事与他关系不大。出行涉及到安防,赵波随行那是应该,他急哄哄的为那般?
“奴婢想着这是侯爷第一次正式出行,稍有差池定是奴婢的不是,所以就想着亲自随行,也好查漏补缺。”
“理由说得过去,但你还是没有说实话,暂且记下,人头先放你肩上,下面的问话再敢不老实必然取你狗命!”一拍惊堂木缓缓道:“那日从公堂出来到丞相府上后,邹知白管事为何单单把本侯凉在一边,和颜悦色的同你和赵波攀谈,别忘了本侯的身份,谁给他的胆子敢如此无礼?还是说丞相府上的管事都能大过我这个侯爷了?此为其一,其二你平时向长辈介绍晚辈时,也会把晚辈的字告诉长辈吗?名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字是平辈之间的称呼,号则是由晚辈对长辈的称呼。本侯才疏学浅,请问宗正令晚辈说得对否?”
“此耐我夏族儿女几千年的转承,岂能有错。”一路上王学广被他大人、宗正令、前辈这些称呼搞得云里雾里,知道他刚涉足官场,所以也都顺着他,现在到是教训起别人来了。
“你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那几句话有何深意?一五一十说清楚。”
“威……武……”
“因为赵波的名字是丞相亲自取的。”
“字呢?也是丞相取的?”
“字也一样。”
“噢,赵波成年后丞相亲自再为他取字,还是说婴儿时期连名带字都一并给取了?”
“奴婢真的不清楚啊,侯爷饶命。”
“你可知邹管事死了,刚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他不是救过你命吗,如今只有本侯可以为他报仇,还不如实招来。”
“死了……可……可奴婢真的不知道啊,邹管家以前救过奴婢的性命,但因奴婢身份特殊,不能当面致谢,心中一直记着这事。当时一见到邹管家,心中一激动,就没把住嘴多说了几句,引起侯爷误会,请侯爷明查。”
“你到推得一干二尽。”楚萧寒笑出声来,漠然道:“推出去斩了。”
两名人高马大的衙役听闻,直接上前架起朱元就向外拖去。话出自钦差之口,又在公堂之上,谁也不会认为这句话是戏言。
“奴婢招,全招,侯爷饶命,招,都招。”
但两名衙役充耳不闻,眼见人都要走出公堂后,楚萧寒才森严道:“带回来吧。”
朱元摊到在地,全身打着摆子。
“等什么,还不如实招来。”太监就是太监,要他们讲忠义得分场合。
“是……是,十八年前,奴婢被调到‘紫泉别院’。当时就有名护卫找到奴婢,送来一封信,让奴婢看完后回信给他。信中内容就是捎个口信给邹知白,奴婢心想反正都认识,只是代句话的事,因此奴婢就在回信中写了同意二字。本月初五那天中午,奴婢听到院墙外有人吆喝‘火烤鸡翅,一两一只,美味无穷’,奴婢知道帮人传递口信的时候到了。”
“那名送信的护卫,你可还识得?”
“他当时戴着头盔,看不清样貌,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奴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口信有何说法,详细说说。”
“是。”朱元情绪稳定了一些,小心翼翼道:“‘火烤’表示时辰在午时,‘水蒸’表示时辰在日落后,‘一两一’是指翌日,‘一两二’表示后日,当时就写了这些暗号。口信的内容就是翌日要带着赵波一同前往,并向对方说出‘赵让之子,赵波,字海涛’这些话,就算完成交代之事了。奴婢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无一丝隐瞒,请侯爷开恩。”
“那封信可还在?”
“当晚奴婢就烧了。”
“赵波也是你们的人?”
“这个奴婢真不知道啊。”
“你说邹知白救过你的性命,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金源省发生大旱,奴婢随卫队押运粮食前往赈灾,途径杰州一线天时,被一伙强盗围困在峡谷之中。盗强又不停的从山上砸石放冷箭,几千人根本无还手之力,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为这辈子就交代在那儿了。谁想神兵天降,事后才知道是邹知白搬来的救兵,奴婢也是那时才认识的他。”
“真的都交代清楚了?”
“奴婢发誓,如有一丝隐瞒,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让他签字画押。”
书办把记录的卷宗和毛笔拿到朱元面前,朱元签完字,见没有红印,只得闭眼咬破拇指盖在名字下方,一脸期盼的望着楚萧寒。
“打入大牢,容后处理。”
朱元委屈道:“侯爷……”
楚萧寒一拍惊堂木大声道:“把赵波叫进来。”没有理会朱元。
赵波行完礼,楚萧寒面无表情道:“赵波,本侯有些事情要询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这是公堂切勿自误。”
“是,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你家父赵让如何与丞相认识的?”
“家父曾经是相爷的护卫,那时相爷刚刚做同知就跟着他了。走南闯北,吃了很多苦,经历过很多事。他救过相爷的命,但相爷也救过他的命,要不是身份悬殊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家父的亲事是相爷帮着张罗的,听说当初他们那一批护卫终身大事都是由相爷一手操办。相爷坐上户部侍郎后,家父年纪也就大了,就辞了护卫的差事。跟着相爷的那些年,也攒了些家底,父母二人回到老家买了几十亩地,日子过得很是宽裕,直到五年前病逝。属下知道的就是这些。”
“听说你的大名是丞相所取?”
“是的,父亲一直把这事挂在嘴边。”
“海涛这字也是丞相所取?”
“这个属下就不知晓了,反正十五岁那年是从家父口中说出来的。”
楚萧寒又回想了一遍他与朱元在墙角的对话,以及同邹知白相见时的情形,估计他们父子二人被人利用了一把,而他们却毫不知情。“签证画押吧。”
赵波一脸云里雾里,但又不能问。
“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是。”赵波告退离开。
楚萧寒皱眉道:“从朱元传递消息的手法来看,说明有人断定我会去旁听审案,而且笃定要去丞相府。初五中午就有人知道我要去旁听沈鸿儒一案,可我是晚上才告诉朱元的。宗正令,我当初要去旁听案情的事,你那边都有谁知道?”
王学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人如影子般向公堂外飞去。“快随老夫进宫面圣!”,最后一个字转到楚萧寒耳中时,他人已经跑没影了。
楚萧寒大声道:“把卷宗封存,快给我!”
书办忙成一团,楚萧寒来到公堂外时,他的那匹骏马已经被王学广骑走了。又让人重新牵了一匹过来,翻身上马向皇宫方向奔驰而去。
皇宫护卫应该是收到了消息,一路畅通,把马骑到“正和门”才被人叫停,也看到他自己的那匹黑色骏马,被一护卫牵在手中。另一护卫向他走来大声道:“请侯爷随属下去御书房。”
楚萧寒扔掉缰绳,跟着他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