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来惭愧,臣当时听说他上门欲见臣,也是一头雾水。所以臣才说中了他的计,臣事后仔细思量,他明为那女子赎身,实则多半是对我们的一种试探和警告。很明显我们早就暴露了,恐怕当时他对我们的底细一清二楚。反正迟早都会去找他,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于是臣就见了他,并答应帮他,而他则给皇上治病。”
“也就是到目前为止你们还不清楚如何泄的底,而对他又知之甚少?”
“是啊,不过皇上放心,景州望月楼无足轻重,暴露了也没甚大事,臣回京前已经把情报点转移。”王学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当楚萧寒找到臣时,臣也没再隐瞒把一切前因后果全都如实相告。他要救人臣也是救人,他说相信沈知府不是那样的人,请臣想办法公平公正的审理案情。这都算不得条件,我大历行事,有法可依,有理可寻,也决不允许有人暗室操作。皇上圣明,已下旨三司会审,答应他的已兑现,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如此说来倒是咱们占了便宜。”先前对沈鸿儒一案提出疑惑,又奏请三司会审,现在才说出楚萧寒的条件,有先公后私之意,一切都为他着想。他也不能让叔祖在那青年前失了面子,于是又道:“这样,如果那沈知府证据确凿,就想办法保住那孩子给那他送去,朕猜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那徒弟。”
马安在一旁回答道:“是,奴婢尊命。”这事有违律法,只能以他私人的名义去办,与皇帝无关。
“叔祖何时安排他进宫为侄孙治病?”
“臣的意思是越早越好。”他没说沈知府一到京,楚萧寒会去监督审案过程,恐会另起风波耽误事情,还是先把病治好,到时再无后顾之忧。
“那就明日早朝后吧,您带他去仁寿宫。也给母后把把脉,您也知道她身子一直不太好。”
“是否有失妥当,何不安排僻静点的地方?”
“哈哈,叔祖也算半个江湖中人了,那有那么多的讲究,咱们以礼相待即可。”王宏业又对马安笑道:“马叔明天把太子和公主也都叫去,说起来他与太子还是一般大呢,有年青人在场也好相处说说话,说不得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不能轻易放过他。”
王学广笑道:“是这个理。”
“马叔把意思告诉皇后,她会安排好的。”又问道:“叔祖,以你之见楚萧寒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他显然早就想过,因此很快道:“从气度神情上看必是名门之后,经历不凡,行事大开大合。为人绝顶聪明,又武艺高强,在医道上独树一帜,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出手果绝狠辣绝不好相处。”
“噢,叔祖对他评价不低啊。”又有感而道:“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大都有些傲气。”
“这样的人不好驾驭啊,本打算收他为皇上所用,但就出生不清不楚,这一条就让人疑惑不决。”
“叔祖打算让他进暗影卫?”
“是,也不是,皇上您觉得用他对付那人怎样?”
王宏业没有正面回答,想了想道:“明天见过此人再议吧,也要防着他是别人派来的棋子,对他的调查要扩大范围,周边国度也不要放过,情愿慢也要仔细。”
“是,臣回去就安排。”王学广被他频频打断差点忘了说大事忙道:“皇上,楚萧寒说那三名太监都没病,而是中毒。”
“咚!”的一声马安吓得跪在王宏业面前惊道:“怎么可能?奴婢对每一次的膳食都亲自测试过,并没发现有毒啊。”
“马叔先起来,又没说是您的责任,要是连你都不能信任,那朕做人也太失败了。”
“马总管起来吧,那人说下毒不一定要从口入,他有信心查到中毒起因,到时就会还你清白的。要不相信你,这事老夫也不会当你的面说出来。”
“是,多谢陛下,多谢宗正令。”
等王学广离开后王宏业在复盘刚才的棋局,随口问道:“今日母后天那边安排的是什么戏文?”
马安道:“回陛下,是《秦状元戏耍县老爷》”
“嗯,这戏有意思,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晚上就在那边用膳。”
马安走出门外解除封锁,又叫人安排依仗摆架仁寿宫。
翌日,仁寿宫。
仁寿宫不因季节的不同正绿意盎然,百花争艳。大殿内分两排而座,高座主位的是一位面容消瘦神情恍惚的婆婆,正是大历皇太后。下首是美若天仙穿着华贵的皇后纳兰梦月,坐她对面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与她有几分神似,正是她儿子,也是大历太子叫王汉。
接着是各院的妃嫔,都千娇百媚仪态万千,莺莺燕燕。众人身后站着姿色出众的丫鬟,茶几上摆着精美的糕点水果,香茗正冒着热气。有的相邻之人小声的说着话,但眼神都注意着门外,似期待着什么。
很快门口进来一位长得非常可爱的妙龄女子,嘟着嘴,双手背后,左顾右盼间双眸里全是天真浪漫。只见她身穿烟罗紫色花裙,银纹蝉纱丝罩衣,朝云髻,蜜花色水晶发钗,白玉耳坠。美丽中带着可爱,可爱中带着俏皮,俏皮中带着高贵,正是大历公主王诗韵。
皇太后一看见她,眼神中就多了几分生机,面露笑容,慈祥道:“韵儿快过来。”
她敷衍的对大家行了礼,就坐到皇太后身边,捧起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小口,然后才对皇太后轻轻耳语道:“祖母,那名神医已经进宫了,现在马伯伯正陪着他呢,等父皇下朝后就会领过来。”
“来就来吧。”皇太后一点她额头笑道:“这些年见过的神医多着呢,也没见你如此上心,怎么这次有何不同啊?”
王诗韵瞄了一眼王汉撅嘴道:“听说他与太子哥哥同年,可比太子哥哥厉害多了。”
“哈哈。”皇太后爽朗笑道:“汉儿将来是要为王的,这天下再厉害的人也可以收为己用,你说到底谁厉害?”
“祖母,账不能这么算,要是两人把位置颠倒,那太子哥哥可比不了他。”王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那你到说说他有何本事?”
“嘿嘿,孙女也不知道。”
“就你鬼机灵,又跑去偷听了吧?”
这时王诗韵正要说话,就看到太监副总管伏飞躬身走来,给众人行完礼最后道:“皇上驾到。”此人平时不怎么露面,是宫里比较神秘的人,皇帝只要离开御书房就会伴驾左右护卫安全。
王宏业独自进到大殿,一撩下摆给皇太后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太后道:“皇儿起来吧。”
“谢母后。”
接着众人除了皇太后都跪在地上参拜,高呼万岁。
“都起来吧。”
王宏业对伏飞道:“在外边院子中准备准备,就在那里召见吧。”
伏飞领命而去,院子中很快搬来一张圆桌,一张黄色锦布铺在上面,又上摆上精致的瓜果点心玉盘。王宏业离开大殿,宫女把正门的卷帘放下,挡住外面的视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只听外边王宏业道:“多准备一把椅子,这是请人来看病又不是防贼,把护卫都撤走,在自己家里还摆什么阵势,引得旁人笑话。”
殿内众人都安静下来,没再交谈,听着外边的动静。
很快马安的声音传来道:“皇上,楚萧寒在门外候着,是否现在召见?”
“宣吧。”
“宣,楚萧寒觐见。”
不一会儿里面众人就听到一位陌生的声音转来:“见过大历国皇帝陛下,祝陛下寿与天齐,祝大历国泰民安。”声音圆润动听,不卑不亢。
王宏业的声音响起:“楚少侠请坐,谢你吉言,今日没有皇帝,只有医生与病人。我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咱们就按江湖那套规矩行事,少侠随意就好。”
“那就僭越了。”
“让汉儿过来见客。”
里面众人视线都转移到太子身上,只见他笑了笑抱拳向皇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告退。”又转向皇后道:“母后,那儿臣就去会会这位神医。”
纳兰梦月笑道:“去吧,客气些。”
“儿臣省得。”
王汉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王诗韵,转身走到门口旋开卷帘,走了出去。
“哼!”王诗韵嘟了嘟嘴很不满。
只听外边王宏业道:“这是我儿王汉,说起来你们都一般大,以后多交流交流,楚少侠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让他给你做个向导,好玩好吃的地方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见过楚兄,你可以叫我浩然,还未请教大名。”
“王兄好,我叫楚萧寒,字寒川。”
王宏业声音转来道:“好!大家既然都认识了,以后就多亲近,楚少侠请用茶。”又问道:“此茶如何?”
“如兰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冽,清香怡人,好茶。”
王宏业开心的笑声传来“此茶名叫‘丹阳’,产至景州丹阳湖,那是一个美丽的湖泊,湖水碧波荡漾,烟波浩渺,乖巧灵韵,而这茶叶也继承了那里的神韵。楚少侠也是一个懂茶之人,有机会定要与你品茶论道。”
“茶有浓淡,有冷暖,亦有悲欢。用一颗俗世的心品茶,难免执著于色、香、味,少了一份清淡与质朴。茶有万千滋味,甚至融入了世情与情感。用一颗出离的心品茶,便可以从容地享受飞云过天,绿水无波的静美。”
“说得真好。”皇太后这时轻声颔首道:“是一个有才情的人。”
殿外的声音传来,王宏业道:“我这红尘中人天天俗务缠身,也许永远也无法领会到那种静美了。”
“人这一生就像一杯茶,平淡是它的真,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馈赠,不可强求。”
“好一个平淡是它的真,也只有楚少侠这种世外高人,才能有此感悟吧。”
“皇上谬赞,要说高人,陛下以天下为棋盘挥斥方遒,开创万世之太平,又不拘一格吸引各方人才为大历所用等等,才算真正的高人。”
“哈哈,少侠过奖了,就算我为一国之君也难逃这生老病死,这不还得要少侠出手相助吗。”
“生老病死自然之道,世间万物谁也不能逃出藩篱。纵观历史,本质上人类总是在为战胜生死而努力,从最初与野兽搏斗,躲避自然灾害到现在饲养驯化野兽,又通过强大的人力、物力储备对抗灾难。人类不断的努力发展、创造,于是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物质的积累充实,让我们的目光从温饱转向生命,也才有了锦衣玉食、诗词乐赋、天文地理、五行阴阳等等。据史料记载人类的寿命从平均二十几岁到现在的四十五岁,如今八十高龄者比比皆是,有些甚至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左右……”
这时太子王汉的声音传来道:“是啊,传说天机散人现在有一百二十九岁。为何人类通过几千年的繁衍生息,平均寿命才四十多岁,是否史载有误?”
“洪灾、地震只要有一次发生都是几十甚至上百万人的死亡,还有雪灾、瘟疫也是高死亡的灾害。比起这些最可怕的是战争,每次皇朝更替死亡人数都会在千万徘徊。”
外边一阵沉闷,王宏业幽幽道:“是啊,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对陈国用兵搭进去三十多万青壮,大历立国至今在月狼国捐躯的生命早已超过百万。陈国还好说,我们不去惹他一切相安无事,可月狼国是一群没教化的蛮人,只会打打杀杀,他们占尽地利我们也无可奈何。”
王汉愤愤道:“难道就让他们为所欲为,可有办法毕其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