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二日就是入学日了。我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很晚才小睡了一会儿。现在我拖着沉重的脑袋、步行穿越清冷的晨风来到蓝鸢尾学院的大门前。
报道时间最迟是在九点,现在八点半已经有没什么人出入学院了。和王家学院和学会附属学院不同,蓝鸢尾学院的院墙不是精心堆砌的黑垩石或大理石、只是普通的红砖;而院门真的只是一扇门,就和在秋野镇的我家的铁制院门一个样式。墙上有不少缺块和破损、和掉漆的铁门一样饱经沧桑。
在门卫检查过我的铭牌后,我稍有紧张地悄悄走进门后的院子,发现在草坪上已经有不少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那说笑。“新生报道请按指示牌走!”有些人在招呼着我们这些新人,看上去是高年级的学生。
虽然大家都在或明或暗地观察周围,但似乎没人注意到我这个灰头发的普通学生。我按着指引顺利地来到了院子尽头的二层砖房,在爬满枯黄爬山虎的暗红色墙壁之间走进了一个办公间。
由于已经很晚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报道。“安德森·梅耶尔?请在这些地方签字。”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亲切地对我说道,“完成报道后,请在九点半前到二层的正学级教室参加开学仪式。”
我麻利地签好了字。期间她似乎一直在打量着我。
“请问还有什么手续?”我问道。
“昨晚太激动了没睡好吗。”她笑了笑说道。“是啊,女士。”我尴尬地咧了咧嘴。
“拿点这个。”说着,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大包油纸包好的什么东西递给了我,“我在外地的孙子送我的安神茶叶。”
“这个是您孙子的心意,我就不好收下了吧?”我推托道。
“哎呀,别什么心不心意了,那个乖孙图省事送了一大桶过来,我不送人得喝到坟墓里去,不要不好意思,就当教授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话至于此,我也就感谢着收下放进了口袋里。
学院其实很小。我所在的这栋红砖房基本就是所有师生唯一的教学场所。三个年级的正学级、副学级、小学级教室都紧紧挤作一团。不过说到底,学院里一个年级三个学级加起来的学生可能不到六十人,这种大小倒也合适。
当我走进门牌写有“一年级正学级”的大房间时,阶梯状的木制座位上已经坐零零散散坐了很多人,莫约有六十来人,靠后排的位置全坐满了;看来这些家伙也深得通识学校抢座位的精髓。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干脆地找了个前排空位坐了下去。
很快,一位法术教授走了进来。这是位光头中年男人,脸部棱角分明,身材瘦削,一双蓝色眼睛快速审视着教室里的众人。我们都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我们都安静地等着教授开口;但过了很久很久,教授一直没开口。
“教授您好。”我忍不住站起来行礼打了个招呼。开学第一天这也太滑稽了,他是觉得我们不打招呼没礼貌吗?
“你好,什么事?”教授终于开口、用洪亮的嗓音回应道。
“我叫安德森·梅耶尔,是您的一年级学生,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光头教授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众人,大声问道:“你们也想知道吗?”
这不莫名其妙吗,难道要称呼您为光头教授?但大家还是陆续点了头。光头教授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但是我不想告诉你们。”
我和其他人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为好。
“所以现在矛盾出现了,你们想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却不想告诉你们;学校没有规定教授必须介绍自己,所以我们谁都没有错。你们谁知道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吗?”光头教授说道。
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这位别具一格的教授是想通过这种别扭矫情的方式给他的学生上一堂生动的课。啊,我感觉熬过夜的脑袋又痛了起来。
“决斗。”有人已经猜到了答案。
“法术决斗。”光头教授补充道,“想必你们中有些聪明人已经提前了解过了。虽然法术决斗在百年前就被王国禁止了,但那只对职业术士生效,在座的各位都是业余人士,而我早在十年前就从王国编制中离开,可以不受约束。”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都不敢继续接下来的剧情。
听了这番话,我的确是很疑惑,于是问道:“教授,法术决斗即使是在我们这些学生中也很危险吧?如果随便看不顺眼就能真刀实枪打上一场,那学院不就乱套了?”乱套还不太准确,应该说是血流成河,而且流的全是弱势学生的血。
“不用担心,每一场决斗都需要双方共同向学院提出申请,由审核人批准后方可在见证下举行,而且会有医生和治愈术士待命。”光头说着,笑了起来,仿佛在畅谈自己的爱好。“这一套制度在十年前就确定下来了,完全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可以说是我们学院的最大特色了。”他自豪地说道。
“而我就是那个审批人,也有见证人资格,同时还是个治愈术士。”光头教授喊道,“怎么样,谁是第一个?”
我扭头想看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结果发现大家都看在我。这时我看到了那位名叫克洛伊的黑发女孩和安东尼,他俩也都盯着我。当我视线和安东尼相交时,他还笑着朝我握了握拳。
这就是惹人注目的代价。我无奈起身,来到了讲台面前的宽敞过道上,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走下讲台来到了我面前,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要在这吗,教授?”我问道。
“就在这,我的法术保护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说道,“现在,我们隔开九米。马上就会敲十点的钟,钟声一响就动手,拿出你所有本身来!”说完,他伸出右手,一道厚实的透明固体墙从空气中凝聚而出,延展到教室的上下左右,将我俩和其他人分隔开来。墙体看上去像玻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墙让教授如此自信,看来他在决斗里也会用上。
教室随即陷入寂静的泥沼。这当然是点到为止的战斗,而且教授为考验我多半会采取守势,我也不必有多紧张,只需要拿出自己那点结晶法术就行;无论是近战还是法术反流都很好拿捏分寸。不过说到底,我能不能成功近身都是个问题……
此外,如果现在表现过于弱势,在未来可能会招致更多来自我亲爱的同学们的危险。所以现在我只管全力以赴即可。短暂的对峙时间里,我可以稍微构思一下进攻路线……
不一会儿,浑厚的钟声从窗外某处传来;我带着凝聚好的云笔直冲了过去。不出所料,教授挥动右手极快地在我前方凝聚了一面向两侧快速延展的透明墙,上下方尚未封死;虽然透明墙看上去没有支撑点、凭空悬浮着,但实际上肯定会有看不见的力量托举着它、撞上去十有八九会鼻青脸肿。
按一般习惯,从下面钻过或是直接从上方投掷武器会是更稳妥的途径;但我已经看到了他依然低垂着的左手,于是立刻伏低身子将双手按在了地上。
看上去我要从下面钻过了。但下一刻我将云从双手中爆发而出,在我身下凝聚了一根粗壮的不断向上延伸的结晶柱子;我顺势像青蛙般跳起,借着升高柱子的推力和高度越过了透明墙上方。
一米不到。我在教授上方,用剩余的云在左手生成了一面盾牌,右手则凝聚出匕首对准了他的脑袋。他依然一脸严肃地盯着朝他扑来的我,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张嘴朝我喷了一口。
然后我就被某种强大的气流冲飞了,在落地前教授朝我举起左手,我便掉到了半空中新形成的透明墙上。随后他解除法术,让我落到了地面。
“多谢指教,我输了。”我爬起来说道,拍了拍灰,赶紧坐回了座位平复激烈的心跳。
“不错,虽然用结晶法术这么打要求过硬的体力和反应,不过看来你是合格的。”他平静地说道,接着又转向其他人,喊道:“第二个呢?今天我就在这和你们打一个早上,直到我输或者你们所有人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