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九点半时，梁石已经躺在床上了。一边听着ASMR，一边用着“4-7-8呼吸法”，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后脑勺，让意识不断下沉，虚无。同时想象着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上，躺在一片叶子上，随着微风，轻轻荡漾着……
于是，梁石成功地——失眠了。
从九点半躺到了凌晨三点，终于是顽强地睡过去了。
刚合眼，手机闹铃就响了。
梁石睡眼迷蒙地看了看手机，五点五十。
原来睡了也有三小时，不过总感觉五分钟前自己才睡着的。虽然梁石不情愿，还是勉强起了床，在疲乏的状态下，梁石洗漱好，换好衣服，叮嘱了已经起床的陈有术两句，便出门了。
早上六点出头，天还是灰暗的。梁石到早点摊买了两个红糖馒头，边吃边走，不太着急。他要见的这第一位居民——古阳炎，住在宝山路泰安花园。梁石从家里出发，走路加上坐车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多点，时间上还是很富余的
走了十五分钟总算到了公交车站，现在还没到早高峰时间，车上基本都是上学的学生和赶集的老人家，梁石第一班车就坐上了，不过没有座位。他本想跟一位大爷抢位置来着，不过昨天没睡好，脚步虚浮，让人一个沉肩就撞个大趔趄……
就这么在车上颠了快一小时，中途又换乘了一趟，走了小一千米，总算到了目的地——泰安花园。
梁石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离七点半还差着十分钟呢。于是哆嗦着坐到一旁的马路牙子，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强度用腿了，需要休息一下，一边敲打着腿一边打量着这个花园。
这一看就知道，老小区了。
跟梁石搬家之前住的地方一样，小区居民楼就紧挨着马路，都是大几十年楼龄的矮楼。而且这个入口还在一栋宾馆和一家灌汤包店的夹缝中，花园的名字居然是拿对联写的，贴在人“大众汤包”的旁边……不过地段比梁石以前住的那里要稍微好一点，配置也更高些——人家入口有一个电动伸缩门，梁石以前那是两个石墩子。
这位古阳炎，按照程芸所说，就是已经融入人类社会的异界人员。
现在亲眼一看，融入得也忒好了。从这住的地方就知道，确实是咱们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一员。
休息了一会，七点半到了。
梁石起身走进泰安花园，很快找到了5栋，楼梯防盗铁门拿石头别住了，按了按门铃，果不其然毫无手感，没有半点声响。
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梁石咽了咽口水，直接上去了。
紧张的情绪越来越加剧，不知不觉竟已走到6楼。梁石张望了一圈，立刻找到了603。这603的铁门虽然关着，但里面的木门是打开的，还有电视声音传出，甚至电视画面变换时的光线变化都能清楚看到……梁石不由自主地收紧呼吸，迟迟不敢敲门，后来有点憋不住气了，终于是拉起铁门上的手环，敲了敲。
蹡蹡——
“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响起，过了一会儿，一个剪着标准平头，身材有些壮实的大哥就出现在铁门前，他眯着眼睛看着梁石，问道，“哪位啊？”
“古前辈……不是，古先生，是我。”梁石顿了顿，还是有些不习惯，“异界人员管理局的。”
梁石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工作证给古阳炎看。这是程芸给他快递过来的一张证件，上面写着“异界人员管理局行动部部员”，还盖了一个方章。
“噢，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进来吧。”古阳炎打开铁门。
“是！那就失礼了！”梁石鞠了个躬，毕恭毕敬的回应道，他甚至先在门外脱了鞋，才踮着脚进了屋。可能是太久没跟正常的社会人士接触了，这会儿其实是想显得礼貌一点，结果直接变成RB人。
一进门，梁石的眼珠子立刻疯狂转动，四面扫视，快速打量了屋子里的情况。
这房子不大，最大也不会超过70平米。门左边是厨房和餐桌，厨房看着是经常用的样子，餐桌是一张折叠的圆木桌，上面还盖着饭菜罩。门右边是客厅和一个很小的阳台，大多是便宜的木制家具，到处见缝插针地堆放着生活用具，阳台外面放了几盆金桔、吊兰、黄金果……
也太接地气了。
梁石感觉他要是到了古阳炎这个年纪，住的房子应该跟这里差不多。
至于古阳炎，给他感觉和照片里很像——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比梁石稍高，大约1米76的样子。穿着短袖POLO衫，领口一个没扣，一边立着，一边皱着。身材虽然壮实，但也看不出明显的锻炼痕迹，就是吃多了，但还没显胖的那种。
“随便坐。”古阳炎手往他黄澄澄的木沙发上摆了摆，梁石说了声好，立刻挑了个理他最远的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以为是来见岳父的。
“怎么称呼啊？”古阳炎问道。
“叫我小梁就好。”
“噢，小梁……来得挺早啊，你吃了么？”
“吃了吃了。”
“噢……看你挺年轻的，今年多大了？”
“不小了，27了。”
“噢……那其实也还小嘛……”
古阳炎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梁石唠着嗑，不时瞟一眼电视上重播的《闯关东》，手上也没闲着，从坐下的时候就开始鼓捣茶具，又是换茶叶又是烫茶壶的，这会儿正用夹子夹着茶杯过热水呢，随后又过了茶壶里头泡茶，这下才斟好，给梁石递过去一杯。
“喝。”
梁石赶紧接过，茶杯烫得不行，匆匆嘬了一口就慌忙放下，手指不断摩挲着。同时他也忍不住了，照这么墨迹下去可能古阳炎要煮他的午饭了，赶紧切入正题：“不知古先生这次让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我想教我儿子斗气，但我老婆不同意……”
“先稍等一会儿。”梁石抬手止住古阳炎的话，眉头紧皱，有点头痛。这位哥好不容易说句有用的话，直接给他整蒙圈了，他得先捋一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