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换上了疫医的服装,尺寸明显稍大一号,衣摆会拖在地上,这算是美中不足。
面具的皮革贴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加上淡淡的药草味,虽然不算好闻,但也不算太糟,黑色大衣内部是柔软的皮革,显然它的前主人经济不错。
莱尔对这一切非常满意,自己看起来应该会像一只小乌鸦,如果再加上一顶代表官职的黑色礼帽,自然是再愉悦不过。
鸟嘴医生并不是官方组织的专职,历史上很多鸟嘴医生是渴望名利的江湖郎中,当时瘟疫横行,缺乏人手,政府给瘟疫医生的福利待遇提高,具有医疗知识的人们顶着死亡的威胁穿上鸟嘴医生的制服,和死亡并行,和死神争夺患者,以及获得地位和财富。
莱尔深有同感,在神权的威慑下进行医学研究,躲避火刑的同时追求财富,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
胡思乱想之后放空大脑,莱尔准备好医疗器具,确认手套的贴合,用仿佛第一次学习的态度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瞳孔放大,身体僵硬,躯干出现尸僵的黑色,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出现在皮肤表面,四肢完整,无穿刺性伤口。
死亡时间在六小时以内,五官也没有明显扭曲,是毒药致死?身上也没有明显的针眼,消化道摄入?
那就先看看食道吧。
莱尔解剖咽喉部位。
无异常。
难道是比较尖细的特殊注射?
莱尔开始解剖经常用来注射的四肢。
无异常。
不是静脉注射,难道是直接注射肌体的猛人?也不排除是他杀。
无异常。
心肺,无异常。
肠道,无异常。
肝,肾,头骨,脊柱………
莱尔迷茫了。
看着眼前这具被解剖的犹如鲜花盛开般的躯体,没有一个位置被忽略,没有一个细节被放过,这样的解剖,放在学院能作为教科书级别,甚至还会给莱尔一笔奖学金。
但是,没有发现死因,在莱尔看来,就是一具死亡的尸体,连衰老死亡的可能性都没有。
莱尔开始焦虑,他不想自己的工作以失败告终,还有什么我没发觉的线索吗?
对了,死者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看着堆在桌角的一小撮衣物,麻布衬衣和长裤,莱尔推断他大概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贫/平民。
看来自己不用担心过度解剖的后续问题了,但是他的死因是什么呢?难道我要伪造一个。
正当莱尔开始纠结,一个信封从死者衣物中抖落出来。
幽蓝色的蜡封上是一个大写的A字徽记,周围的雕花是夜茄,也就是丧钟花。
一个平民,为什么会接触到这样一封正式的信件,莱尔长这么大,也只接触过一次,那就是艾菲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莱尔开始好奇这封信,以及其中的内容。
信函的背面写着。
给渴望真理的先生/女士。
莱尔取出信纸,又是一个惊喜。
因为,那是纸。
现在普遍使用的纸,是从埃及引入的莎草纸,重要一些的文件,则采用保存时间长久的羊皮纸。
但这份不一样。
这是东方纸。
对于卡珊戴尔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纸不亚于一个传说,更轻薄,更坚韧,据说是阿拉伯人引进的。
穿越来的莱尔,自然也知道他的发源地,睹物思情,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以下是信纸内容。
尊敬的莱尔?布勒先生:
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我们的邀请函,请不要惊讶,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像您这样的,即使被现实压迫也不忘追寻知识和真理的同胞。
您的坚毅品质深深地鼓舞了这个黑暗时代追求真理的所有人,现在,请让我郑重地邀请您,加入安格瑞学院。我们学院的目的是,使禁忌的知识得以传播和延续,我们是这个时代的守密人。
因为外界压力,当您考虑好之后,请于晚上十点之前前往卡珊戴耳第七街十三号报道。
以及,为了您的个人隐私和人生安全,我们的学院不允许任何人以真面目视人,请穿戴好您的伪装,保持低调。
对了,学院内禁止使用圣光术!禁止使用!
安德瑞学院招生办
莱尔折叠好信纸。
心中的惊骇久久无法平息,随之而来的是狂喜,这个愚昧的时代,原来不止我孤身一人寻求知识,一种找到组织的快乐油然而生。
几分钟后,激动开始平息。
那么,他们是怎么确定信件交到我手上的,难道我身边有这个学院的人?凯文,雷尔夫,还是治安官领导。
而且,为什么会用这个方式引诱我,他们怎么确定我会刨根问底地翻找死者衣物?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特殊的死者的,又或者说,莱尔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们,是怎么造出这样一个死者的。
为了一个人,杀死一个人?
莱尔对这个安德瑞学院一无所知,但它的神秘和诡异已经在莱尔心中产生,甚至走向了坏的一面。
“还……给……我……”
一只连皮带肉的手抓住了莱尔的手臂,原以为独自一人的地下室传来了第二个声音。
恐惧爬上了莱尔的脊柱。
他回头望去。
那个给他带信,被他解剖出花的工具人,此刻正直起上身,原本所谓脸的部分朝向莱尔,装在眼眶里的扁平球体正在不正常地乱转,莱尔一点都不期望那移动的瞳孔正对自己。
深可见骨的手臂抓在莱尔的手套上,血渍顺着抓握的位置在手套上蔓延。
莱尔再也没心情思考自己的阴谋论,他明白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肌体应激反应。
“诈尸啦!!!!”
莱尔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像蛮牛一般朝地下室的入口跑去。
手臂处传来了咔嚓声,那根手臂被拉断了,五指依旧结实地挂在革手套上,剩下的部分则留在长桌上,随着莱尔歇斯底里地狂奔,那节手臂也在肆意摆动着。
莱尔几乎是撞开了油布后的铁门,一路跑到前厅,在威尔特惊讶的目光中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那具尸体,动了。”似乎怕他们不相信,还指着挂在他手臂上的那节残肢给他们看看。
他们的眼中充斥了惊骇,但怎么说呢,比预料的要平淡很多。
没有怀疑,没有辩驳,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莱尔的说辞。
“我明白了,看来这就是死因了。约旦,你看守现场,照顾一下小布勒先生,我去请示一下上级。”威尔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帽,朝门外走去。
矮小的约旦先生拿着一根警棍走了过来,“布勒,要不要我帮忙?”他指了指挂在莱尔身上的手臂,有指了指自己的警棍。
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麻烦你了,约旦先生。”
约旦将警棍从指骨的间隙插入,用力一翘,碎骨脱落下来。
“好了。”
“约旦先生,你不怀疑我的话吗?”
“怀疑什么?”
“我说尸体会动的事。”
“啊啊啊,也是,对于新人来说,这也许刺激了一点。”
“嗯?”
“我嘴笨,也不好跟你解释,你在这里待久了,你也就习惯了。”
莱尔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科学。
约旦看莱尔没事之后,将莱尔哄走了。
莱尔也看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也告别离开了,和自己瘟疫医生的工作服中的那封邀请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