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灵木国多雨,淅淅沥沥一阵春雨,来得急却不凶,雨丝洒在南百寻的斗笠上,顺着边滴落在脚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本就沾满泥渍的鞋。
几日前从士兵口中听及灵木国轻尘公主,本想只是同名,却还是趁着战事不紧,日夜兼程赶来确认。
刚进城,正想找人打听,这位公主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
少女穿着青绿色的纱裙,提起裙角跳过一个个水洼,时不时转头,似是身后有人在追赶她。
南百寻目不转睛盯着少女,她并未发现。
距离一点点缩短,南百寻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不听使唤地在叫嚣着,就要从毛孔里渗出来了。
轻尘公主。灵木国唯一的王后唯一的女儿。桉轻尘...轻尘...
他一直在找的...
他的轻尘。
少女跑到他身侧忽然停了下来,百寻下意识垂下脸。
认出他了?要以什么表情面对她呢?
她怎么就成灵木国的公主了?
要带她回去吗?可是那边还在打仗。
少女叹了口气,南百寻身子一僵。
“哎,母后又要说了。”
她还是不小心踩进了水洼里,几块水渍和泥点在藕白色的绸缎鞋面上尤其显眼。
“你先想想怎么向我解释吧。”
一个来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侧的桉轻尘立刻抬起了头。
“怀奕哥哥。”少女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咧开嘴,便朝着少年的方向跑了过去。
“又被哥哥抓到了。”
桉轻尘娴熟地拉住桉怀奕的手,先发制人地撒起娇来。
“这是你这个月第四次逃学了,泉先生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还有哥哥在吗?泉先生的得意弟子,教我只会让他火大的。”
“回去要给先生道歉,母后也很着急,别忘了去请安,走吧。”
桉怀奕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桉轻尘,从南百寻身边走了过去,少女笑眼盈盈,却没有分与他一眼。
“啊,那是怀奕殿下吗?”
“是啊是啊!”
“看样子又是来抓公主的,他这个哥哥也太费心了。”
“公主也是不知福,三天两头往外跑,我要是有殿下这样的哥哥,天天在他身边待着。”
闲言杂语南百寻已经听不清,他看着远去的兄妹两,双脚像被定在了原地,一直到雨丝变成豆大的雨滴,雨滴再串如雨柱。
旁边的商铺老板看着不对劲,撑了伞跑过来,“小伙子,你没事吧。”
南百寻木讷地转过头,老板见他一脸的雨水,两眼空空的,吓了一跳。
“雨这么大,别在这站着了,来我店里躲躲吧。”
南百寻微微弯腰道了谢,压下斗笠又走进了雨里,老板看着他远处的背影诧异,想着这小伙子大概傻了。
雨水浇透了衣裳,身子越来越重。他一直走一直走,却不知道终点在哪。
回国?回战场?可是那里除了厮杀什么都没有。
他在雨里走丢了方向,却又好像一开始就没有方向。
“你来灵木国做什么?”
“没当泠寒国的国主之前,我到处游历,来过这里。”
说完,南百寻冲着一脸狐疑的桉轻尘,又抬手弹了她一脑门。
“灵木国除了殿下你,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南百寻这一下下手迅速,伴着清脆的响声,桉轻尘反射性地闭上眼摸了摸额头,还好还好,没窟窿,也不疼。
居然趁人不备!算了,大娘的事要紧,等事情办完再还。
桉轻尘在心里把这笔账记上,瞪了南百寻一眼,朝着那个一人高一人宽的入口走去。
“别过去!”
南百寻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往身后拽去,桉轻尘正要发作,却看见那个入口似乎扭曲了,虽然只有一瞬,但不像错觉。
她将手腕抽出来,南百寻反握住了她的手。
紧紧地,松不开。
“怎么?你害怕不敢进去了?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南百寻没说话,拉着桉轻尘后退了几步,从脚边拾了颗石子,注了些灵力,丢在入口附近。
一秒,两秒,三秒。
数秒钟的寂静后,只见从入口探出数根猩红的藤曼,卷着那枚石子而入。
“食灵花,也叫大嘴花,经常在森林边际处张着大口,伪装成入口,引诱探访者自己走进去。”
桉轻尘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原本静止的“入口”,变成了一个活物,迅速扭曲合并,一张一合地上下咀嚼着。
话说刚才如果自己再走近一点,是不是也会像那颗石子一样,进了这玩意的肚子里。
想到这,桉轻尘不禁打了个哆嗦,南百寻看了一眼,将手握得再紧了些。
“一会进去我走前面,你不要松手。”
“......你说会不会,一会你一回头,牵着的就只剩一只手了。”
被握住的手心有些出汗,南百寻哂笑道:“殿下怕了?之前不是还说要一个人进去吗?”
桉轻尘沉默了片刻,南百寻静静地等着。
如果她后悔了,自己进去走一趟,这样倒更让他放心。但在心底却又清楚,桉轻尘不会这么选。
桉轻尘最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南百寻。”
“嗯。”
“一会要是我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你一定要松手,我宁愿被一口吞掉,也不要被扯得七零八乱的,给我留个全尸,明白吧。”
语落便一脸慷慨赴死,大义凛然地走到了他前面。
南百寻低下头匿笑,眼见桉轻尘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过头来憋红了脸,也要努力维持着领队威严的神态,小声地问:“嗯,所以,真正的入口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