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情之一物,真是害人不浅,兮兮看着幽暗里白衣女子那瘦削的身形,微微叹息。
曾经锦衣玉食的女子缘何来到这战火纷飞的战场,是为了谁?也曾天真烂漫的女子缘何双眸中盛满苦涩,是为了谁?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可是却遇人不淑,碰到了完颜烈风这样的铁石心肠。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样一天天憔悴着,究竟是谁之过?
凝立在叶从蓉面前,兮兮忍不住心潮澎湃。
叶从蓉抬起秋水般的明眸,凝视着兮兮。虽然她早就知道兮兮是女子,但还是不曾想到女装的兮兮是这样清雅动人,绝美如兰。
她眸中的沉静淡然和慧黠是她没有的,也许永远不会有的。她看上去那样纤柔,实际却是那样强大,强大的根本就不用男人来保护,昨夜,和完颜烈风并肩御狼的身影是那样般配。
叶从蓉在心中悄悄叹息,也许只有她,才配和完颜烈风并肩站在一起,而她,不配的。有她在,她这一生是没有机会得到完颜烈风的心了。
幽暗的斗室里,两个绝美的女子对望着,各怀心事。
“云姑娘,你来了,是不是——王肯放我了?”叶从蓉打破了寂静,微微欠身,展颜一笑,迷蒙的双眸中满是殷殷期待。
兮兮无奈的摇头,道:“他说了要放你的,但不是现在。”她真的不忍心让这个女子伤心。
叶从蓉眸中掠过不易觉察的失望,她轻声说道,“其实我是应该受惩罚的,是我害的大家差点丧命。云姑娘你不怪我吧!”
“不仅仅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兮兮望着面前的清水明眸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你的瑜哥哥,全名叫什么吗?”
“他?!”叶从蓉清眸中忽然有波光闪了闪,良久缓缓道:“云姑娘,其实不瞒你说,瑜哥哥的真名我确实不知,当年,我们虽倾心爱慕,但,他却在不久离开了我。我并不太了解他。”
兮兮不相信,一个女子,就算是不了解自己的情郎,不会连名字也不知吧?
“那你可否告诉我他的身份么?”兮兮不放松地继续问道。
“云姑娘,你为何要问从蓉这些,是不是王让你来问的,难道他要杀了瑜哥哥?云姑娘,从蓉和瑜哥哥真的没什么,如今我一心一意侍奉王,求你告诉王,不要再怀疑我,也不要去为难瑜哥哥了!”叶从蓉蓦然站起身,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攥住兮兮的手腕,急切地说道。
“不是王,是我要问的,”兮兮黛眉微颦,说道,“你能告诉我吗?”
叶从蓉轻轻摇头,一脸的无辜,“云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不是不告诉你。”
兮兮清冷的眼波扫过叶从蓉的眼,从叶从蓉变幻的眼波里,便可看出她说得并不是真话。她或许早已是冷月的棋子了,早已经被冷月操纵了。
兮兮眸光微暗,冷声说道:“你可知南朝皇帝已经御驾亲征,北苍国和南朝即将爆发更大的战事,你可知,战事一旦爆发,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黄泉,你可知,策划这场战事的人就是你的瑜哥哥么?你可知你是南朝和亲公主,若是战事爆发,你又会受怎样的牵连么?如果,那个人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兮兮清冷无波的声音在幽暗的室内回荡着,一句句打在叶从蓉的心中。
叶从蓉的一张玉脸,越发苍白,白的透明,白的令人不敢直视。但她的眸光,却依然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不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良久,叶从蓉抬起头,直视着兮兮,絮絮叨叨说道:“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一心一意伺候王。”
说完,纤纤身子斜倚到牢房的床榻上,贝齿轻咬着下唇,再也不肯说任何话。
她在沉默,为了冷月沉默。
兮兮蓦然发现,此时的叶从蓉和初见时有些不同了,虽然明明还是美丽纯净的样子,但是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什么,兮兮说不出来。
情!
究竟有多重,竟然让一个女子变化这么大。
牢房里越发安静,只能听见这个纤柔的女子细微的呼吸声。
兮兮缓缓从牢里退了出来,虽说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失望。
兮兮从牢里出来,便急匆匆向沉风道别了,事不宜迟,她要马上回雪山去。
告别沉风不舍的挽留,告别烈风冷漠的眼神,兮兮到客栈和霜儿絮儿会合,一起向雪山走去。
奇怪的是,完颜烈风并没有阻挡她,兮兮当然不知道,烈风之所以没有阻止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何况,为了每月一次的解药,她还会来找他的。
从肃州到雪山,整整三日的行程,当兮兮到达雪山时,南朝皇帝的车撵也还有七日便会到达肃州。
雪山,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伫立在草原深处。
细腰峰上,依然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但是,似乎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了。到处静悄悄的,没有之前姐妹们练剑的声音了,静谧的让人心颤。
偶尔有小松鼠从枝头跳过,扑棱棱洒落一地的雪粒,是这静谧中唯一的声音。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兮兮带着霜儿絮儿,越过一座山头,拐到后面她们居住的圣殿。
几个雪山姐妹聚在圣殿门口发呆,看到兮兮归来,凝立起身,恭敬地向兮兮施礼。
“圣主,您终于回来了!”一个雪衣女子说道。
“出什么事了?”兮兮轻声问道。
“圣师和圣姑们在后山闭关,不让打扰。奴婢们不敢喧闹,也不敢练剑。”几个侍女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
兮兮心中微微放松,原来圣师又闭关了。
“圣师说过何时出关吗?”兮兮问道,她有紧急的事情要和圣师说,南朝皇帝就要到达肃州了,她们要如何做,才能避免这场战争。
可是圣师闭关了,她只有等待。
夜缓缓降临,浓郁的黑色笼罩着整个细腰峰。
兮兮一袭白袍凝立在圣湖岸边,夜色下的圣湖是那样幽静,那样明净,宛若一面明镜,倒影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兮兮并不太懂星象,但是此刻还是隐隐感到一些异样。
平静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不安,月儿掩在云层里,夜空愈发幽黑,而那繁星便愈发灼亮。南方的紫薇星光芒越来越闪烁不定,而在东南方却有一颗巨星升起,身后还有数点星芒尾随而至。
兮兮知道紫薇星是帝星,光芒却在微微减弱,那新升的巨星却是如此明亮夺目。
她不禁黛眉轻拧,南方的紫微星,是否代表着南朝的皇帝要遭到不测,而那颗新升的巨星,是否代表着居心叵测的冷月?
虽说不太清楚,但是兮兮还是很担忧,若是南朝****,天下只怕要大乱了。
兮兮心中沉重,担忧地飘身向后山而去。
后山峰顶,几个人影默然静立,白袍在风间徐徐飘动,黑发在身后缓缓飘扬。那几人都在抬头望天,脸上皆是凝重肃穆,无人说话,好似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
终于,中间白衣白发的人悠然长叹,那叹息在夜风里缓缓飘散,而身畔之人皆因这叹息,心中微微一颤。
“舒玛圣女回来了!”圣师远远掠来的白影轻轻说道,“冰旋,只怕不会如你所愿了,她注定不能在雪山平静度日了。”
身畔紫眸白衣女子眸中波澜闪烁,片刻后归于平静,无奈地轻声叹息。
夜色更浓了。
淡月终于从云中钻出,微蒙的月色照映着满山的白雪,闪烁着莹白的亮光。夜明明是那样安谧宁静,但这里每个人的心,却再也不能静谧如潭。
几个前任圣女从峰顶飘身而下,经过兮兮身畔,其中一个紫眸女子对兮兮说道,“圣师在峰顶等你!”
正是那日从冷月手中救出兮兮的紫眸圣姑,她的眸光在兮兮身上留恋不去,很是慈爱,很是亲切,也很无奈,好似要割舍什么东西一般。
兮兮被这样的目光盯的心中一滞,那目光竟是如此熟悉,好似梦里出现了多次的母亲的目光。
可是那终究不是她的母亲,兮兮向众位圣姑微施一礼,便抬头望向峰顶,峰顶有一抹白影肃立。
兮兮飘身纵起,向峰顶攀去。
圣师凝立在峰顶最高处,衣袂在风里飘荡,好似要上天摘星。她的身畔有一棵松树,似乎是很老很老了,树皮爆裂,在微蒙的的月色下,显现出灰白的颜色。
那棵树枝干屈屈伸伸,有的怒直苍天,有的当空乱舞。那种古拙和沧桑的美,令兮兮再也移不开视线。
“兮兮,你知道这棵树,为何会生长在这里吗?”白衣白发的圣师忽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