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爷放了人,只道是五日后卯时二刻在城西门见面,介时自会有人押送他去边疆,便领着一行人离开了。
开元寺方丈是乐善好施,留下了很多好名声,但世人多是锦上添花着多,雪中送炭者少。围观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些佛祖保佑,老天开眼之类的话,都匆匆离开了。
蔡田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死皮赖脸的住在寺院后院,还多亏了老方丈的照顾。而且,蔡田本不是硬心肠的人,现在看到老方丈遍体鳞伤,气息漂浮,便下定决心帮帮老方丈,最起码让老方丈在这五日能够得到很好的照料。
用了好大的劲,才把老方丈被到自己纤弱的肩上。想要回自己近几天安身的客栈,但想想让这么一个清高之人住进那种地方,怕是比杀了他还痛苦吧。
再三思考后,蔡田背着老方丈到了一家小医馆。那医馆门头很小,但里面的房间倒是很大,病人也很多。
见蔡田细小的身子背着个老人,一边在忙着给病人抓药的芳草跑了过来,帮蔡田找了个空位把老方丈放下。
“多谢。”蔡田诚言道。
芳草只是看了蔡田一眼,接着就羞红了脸。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这话,一点都不假。
“你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平时话多的很,现下怎么成了闷葫芦,人家公子问你话呢。”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古稀老人弯着腰从后室走出来,对着芳草嘲笑着。
“爷爷,您说什么呢?”芳草面上更红,扭身回了案台,继续给人抓药。
“呵呵,我的孙女哟。”老人再次笑笑,和蔼的对蔡田说,“小公子还是先把老人扶进内室吧。”
一刻钟后,老人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这命呢,是能续,但是这药材嘛……”
蔡田见老人只看着自己而不说话,就接话道:“是不是药材很难找。”
“难找倒不是,就是有些昂贵。”老人再次捋捋胡须,并打量了蔡田一圈,终于说道。
“不瞒您说,我的银两的确是不对,但请您帮帮忙,就是让我留下来打几个月的下手都行。”
“怕是你打下手打上几年都不行啊。”老人见多了这种事,也就多少有些抵抗力了,都说过来打打下手,帮帮忙,他这祖辈上传下来的医馆早就消失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蔡田就想好了,如果自己的所有家当都不够的话,就赖在医馆里,帮帮病人换换药,打扫打扫医馆,也就能把医药费抵过去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爷爷,你就帮帮这位小公子吧,我看他也有难处。”芳草趴在门口,哀求着自己的爷爷。
老人橫了小姑娘一眼,脸色有些难堪,但口上说的话还是刚刚无异:“每个人都有难处,可我不能做个活菩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然战乱一起来,哀求乞讨的人就是我了。”
老人的短短几句话说的朴实无华,蔡田也无从反驳。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道:“您先给老方丈治病,我去去就来。”
老人一把抓住蔡田的衣角,道:“哎,那可不行,到时候你跑了,我到哪里去找你?”
“爷爷--”芳草再次半是恼怒,半是哀求的叫道。
“老人家你放心,我绝对会回来的。”
或许是蔡田的眼神过于坚定,老人看看了窗外的太阳,道:“我只等你到申时,申时一过,我就把这人扔到街道上,是死是活,就都不关我们医馆的事了。”
“好,一言为定。”
离开医管,蔡田直奔“飘妍轩”,就是离她住的那个客栈只有一条街的妓院。
她有想要去找徐知诰或是徐知训,但是,当时自己悄悄的离开,现在又突然回去借钱,怎么好意思。而且,以后遇到困难,总不能每次去找人家吧,人活在这个世上,能随时帮助自己的渡过难关的,只有自己。
当蔡田低着头走进飘妍轩的时候,楼下的姑娘都有点楞。现在离夜晚还有好几个时辰,突然进来个俊俏的小哥,她们还真有点吃惊。
“公子面生的很哪,第一次来吧?”一个身穿粉色抹胸,黄色纱衣的妙龄女子走了过来,和蔡田答话。
蔡田看到周身的女人一个个衣衫透薄,****半露,顿时涨红了脸。又闻到浓浓的脂粉味,便退后了好几步。
那黄衫女子以为蔡田害羞,就向其她姐妹挥挥手,让她们各干各的,别在这碍事。
“我……我找你们嬷嬷。”蔡田“我”了半天,终于说出口,但大半脸已经成茄子色了。
黄衫女子笑容稍稍一顿,接着说:“我就是。”
“你?”蔡田有些吃惊,面前的这个姑娘身材姣好,容貌上等,气质不凡,好似花信年华的样子,真的看不出事这里的嬷嬷。
“呵呵……”黄衫女子掩嘴轻笑,好不娇媚,“怎么?公子觉得不像吗?”
“呃,没有没有。”蔡田再次低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公子有什么话和本嬷嬷说?”黄衫女子故意把“嬷嬷”两字说得极重,好似就是为了看蔡田涨红脸的样子。
蔡田知道这女子在看自己出丑,但也顾不得这些了,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衫女子把蔡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看过一遍后,才又掩着嘴笑着说:“好,请公子跟我来。”
听到黄衫女子又把“公子”二字加重说出来,更是觉得羞恼至极,上楼的时候连连摔了好几脚。
蔡田看这女子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也就不再做作,将褐色帽子一摘,满头紫发倾斜而出。
黄衫女子知道蔡田是女子,但没想的是,放下头发的她,是那么的耀眼迷人。任是中原塞外,也没有见到这么让她感到心动的女子。
蔡田在黄衫女子那她赤裸裸的目光中,看到了那异于女子的眼神,可也没有多想,现在她只想要快点拿到银两,去救老方丈。
在黄衫女子目不转睛之中,蔡田有些尴尬地说:“我,卖艺不卖身。”
黄衫女子在此围着蔡田看了一圈,缓缓道:“嗯,和我当年一样--卖艺不卖身。”
蔡田听不出这女子口中的话究竟是褒是贬,只是着急的说道:“我现在急着用钱,您开个价吧。”
生意场上最忌讳妥协和先开口,而蔡田这短短的一句话,把两样都占了。
黄衫女子呵呵一笑,心中却道,你也有今天,看我怎么治你?
“萧瑟琴笛,舞唱逗乐,填词作曲,你都会哪些?”黄衫女子在身后的圆凳坐下,但目光却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蔡田的身子。
“我……”蔡田有些无措,这些都东西,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会。
“不要以为仅凭着你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就能够在飘妍轩吃的开,更何况,你是卖艺不卖身。”
黄衫女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要在这个地方混下去,只是凭着个外貌皮囊,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蔡田之卖艺不卖身,更是大大加大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难度。
“我会跳点舞。”蔡田从六岁起就被母亲满兰逼着学这个舞,跳那个舞,学了十二年,什么舞都会那么点,而什么舞又都没有达到很高的造诣。不得不说,这是蔡田曾经的悲哀,而现在,是不是悲哀,就要看蔡田的表现和努力了。
“哦?是吗?”黄衫女子再次站起身,围着蔡田左看右看,刚刚是把她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但是,还真没看出有跳舞的天赋,许是男人的衣衫都遮住了美好而柔韧的身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原来,他的身子骨这么美。
“嗯,是的。”蔡田点点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看得发毛,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好,进里屋去换件衣服,给我来一段。”黄衫女子站在蔡田身后摸摸下巴,一副十足流氓相。可惜,进屋的蔡田跟本没有看到。不然,怕是会立刻转身,改投其他妓院了。
不到一刻钟,一个如天仙的女子便款款而出,如果不是蔡田那羞涩的眼神,黄衫女子都会认为刚刚进去的不是她了。
一头长发被盘成反绾髻,紫色的发丝在翠绿色步摇中发出美丽的色泽。小小的鹅蛋脸虽然没有被修饰过,但那双眼睛,好似沉浸在水中的宝石般璀璨。一身由郁金香草染成的黄裙,艳丽如花,清新典雅,束腰的紫色宽腰带子,将其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束缚起来。淡紫色的缦衫,不仅与头发和腰带相互呼应,还把妙曼的身子勾勒出引人遐想的境界。
看到这样的女子,黄衫女子心中又是一动,唉,本想是逗逗着丫头,打发她走,这样一来,她就要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