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耶律阿保机的声音刚落下的时候,繁锦立刻就站了起来,她踢了蔡田一脚,示意她不要说话,而后走向耶律阿保机。
“你是何人?在此做什么?”
繁锦这招先发制人,好似起到了作用。耶律阿保机双眼直视她,而后,歪着头要看她身后,可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挡着他,不让他看到后面的东西。
“在下阿宝,是来寻妻的。”耶律阿保机阿保机说得异常诚恳,眼神却是直视繁锦,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
一直生活在山谷中的繁锦,从没见到过这样男人,他有着一般男人所没有的霸气和傲气,即便是他蹲在那和自己说话,他依旧是掌握着大局的那个。而且他的眼神太过锋利,好似一把刀,能剖解人的内心,让人无法说谎。
低头,耶律阿保机继续手中的动作,他小心翼翼的挖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挖什么,但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他的手指竟然在发抖,这样的潜在的恐惧,让他的动作特别缓慢。
繁锦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她也不好赶他走,因为那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她好心道:“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耶律阿保机没有回到,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边用低沉而冷漠的声音说:“不用。”
对于耶律阿保机的此种反应,繁锦一时口噎,讪讪的,她现在是走还是留呢?走的话,他发现蔡田怎么办?如若不走,似乎很是多余。她知道这是孩子的坟塚,而孩子的父亲竟然在……不知道蔡田……
回头,耶律阿保机斜视着繁锦,话语中带着丝丝的不悦:“你怎么还不走?”
“啊?哦,我走。”繁锦点头,转身离开。随着与耶律阿保机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她要快点回去,赶紧收拾收拾,还是赶紧南下找她的情郎吧,不然待在这里迟早会有什么危险。
绿油油的草丛中,一袭绿衣的蔡田,蹲坐在地上,埋头,不想看耶律阿保机和那块高出来的土地,可是还是偷偷的透过手臂的缝隙,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泪水,如泉涌般,即使再怎么擦,都会再次流出来。手臂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浸湿她藕白的肌肤的同时,也刺痛着她的内心。
耶律阿保机,即便是孩子已经入土为安,为何你还不放过他?繁锦说是个男孩呢,长大后,一定非常的帅气。而现在,他却只能在土中安息。就算我求你,放过他吧,不要再挖了。求你,求求你……
他的手指,继续在湿润的泥土中翻找。他由刚刚用五个手指拔土的动作,变为只用右手食指,小心的,一层一层的细细的滑动。如若看不是看到他的手指触摸着泥土,还以为他是在鉴赏一件精美的瓷器呢。突然,他的食指轻颤,他的整个身子也为之一震。
不知是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耶律阿保机又是一震,他发现,那竟然是水滴。抬头,他以为是下雨了,可是,没有,天空带着这个时节特有的蓝色,很美。可是,看在他的心里,却有些抑郁。双手并用,刚刚触摸的木制盒子,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简单的盒子,用年轻的木头削刮成的小小木板,只有人的半臂之长四四方方的,算是一个简易的小盒子。可是,当耶律阿保机将盒子上的土全部清理以后,才发现这个盒子上,到处都刻着两个字--熙然。汉写的这两个字,本就难写,而刻在这个小木盒子上,如若不是专业的刻家,更是不容易。
找到小小的钉子,他从右腿的靴子里,摸出短剑,一点一点,将盒子的盖子打开……
打开的那一瞬间,耶律阿保机发现他的两只手臂都已经被水浸湿。后知后觉,他才发现,原来他哭了。
草丛中,蔡田捂着嘴,可是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传了出来。还好,刚好刮过一阵小小的风,吹动了周身的细草和树枝,遮住了她的声音。
即便是捂着嘴,可是,有些时候内心的悲伤和眼中的泪水,是怎样也阻止不了的。
两只小手,一起捂着自己的红唇,小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就如同风中凌乱的细草,弱不禁风,似乎就要被飘走。
泪水沿着肌肤的纹理,直直的下落,流在手中,又沿着手指,流进了嘴里。咸咸的味道,浓重的抽噎,竟让她差点晕过去。
手掌失去力量,身子也虚弱的厉害,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可是,她的思维,依然清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也只是未到伤心时吧。耶律阿保机一代开国皇帝,战功无数,骁勇一生,铮铮男儿。而现在,见到盒子里的东西,竟然也是泪流满面。
他的泪水,与她的泪水,通过土地的相接,或许能够交融吧。
“求求你,回来吧。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可是我只是想要爱你,留在我身边,不要走,求求你,求求你……”
瘫坐在地上,手掌中捧着那一团,哭声连带着话语,带山谷中回荡……
蔡田虚弱无力的平躺在草丛之间,想起他对她的好,竟然有丝丝动摇。她,要不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