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被丁定南带走,从转换门出来,四人直接落在一处山门外。
仰头去看,这山门由巨大山石雕琢而成,门楣上“药庐峰”三个大字道意凌然。
门两边的石阶下分立两只等人高的石雕田鼠,这田鼠同稻田里偷吃的那只长得挺像。
不过这两只像人一样直立而站,前肢各抱一株稻穗,笑容憨态可掬。
“这就是药庐峰,进去吧。”
丁定南松开抓着楚一手腕的手,从冯二大怀里拿过自己的琴,又对身后的两人道:“演武峰今日开课,算算也该开始了,你们可不要误了时辰。”
“是,是,师父。我们即刻就去,绝不会误了时辰。”
两人诚惶诚恐的向丁定南拱手行了一礼,就转身赶紧跑走了。只眨眼的功夫,青石路上就不见了两人身影。
“演武场离药庐峰很远吗?”
楚一眼见两人的身影淹没在拐角的山林中,才似好奇的问了一句。
“远不远也要分人。”
丁定南挑起嘴角,满脸的褶皱也跟着动起来:“来都来了,就不要在山门外浪费时间了。”
“丁长老真会说笑。”
楚一拿手扶了扶头上带的斗笠,抬脚上了台阶。
只是他一只脚刚踩上去,两边立着的石田鼠突然“咔咔”转动头颅,一双石刻的眼珠突然翻转,露出内里的紫色来。
此刻,楚一心头突然漫上来一股冷意,他下意识要后退,但意外总比他的动作快些。
“噗”的一声,两边石雕的田鼠眼中射出四道紫色的光,这光直接将楚一头上的斗笠劈成了四块。
等坏掉的斗笠落在地上,楚一才冷着脸看向丁定南:“难道这就是丁长老的态度,或者待客之道。”
“我的态度,只对对我有价值的人有用。”
丁定南抬脚踏上石阶,在进山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楚一发髻上的发带,轻蔑道:“你只是南山宗一名外门弟子,还不足以在我这称客。”
楚一袖中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而后弯腰将地上已经坏掉的斗笠拾起来,走两步放在石阶边的草丛中。
这会丁定南的身影已经掩盖在石阶两边蜿蜒的翠色中,楚一再次踏上第一节石阶,他轻轻动了动手指,一道微风轻轻掠过两边的石田鼠。
“果然不好相处。”
楚一摇了摇头,两步进了山门,等他的身影也消失在翠色中,身后的石田鼠又“咔咔”将头颅转回原处,只是紫色的眼睛中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色。
石阶蜿蜒曲折,又似乎没有尽头,楚一走走停停,一路上灵气浓郁,景色宜人。
他除了欣赏景色,丹府还在慢慢吸收这山间的灵气。
偶尔还有一只小山雀从头顶飞过,若不是一转弯,石阶走到尽头,楚一说不定要在里面消磨一天。
“你倒是怡然自得。”
丁定南此时站在一处吊桥前,吊桥下是哗哗流淌的溪水,溪水里有几条金鲤正顶着几瓣桃花瓣游来游去。
而溪水边刚好有一株歪桃树开的正盛,有风吹过,桃花随着风落进溪水中,打个旋就随水流流向远处。
“咳咳!我身体弱,丁长老勿怪。”
楚一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了两声,这才走到吊桥边,看着桥对面掩藏在层层云雾中的山峰。
“这就是药庐峰,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些。”
“同其它峰相比,确实矮了些。”
丁定南抬手拨了拨手中的琴弦,“嗡”的一声响后,溪水里游得欢快的锦鲤刺溜一声窜进水底不见踪影,水面上只剩打着旋的桃花瓣随水流往下而去。
这琴声和码头上的还不同,不知道是否加持了灵力,楚一听了有一瞬间的晃神,他背上一下起了一层冷汗,暗暗念了几句清心诀。
“走吧。”
丁定南抱着琴踏上吊桥,走了几步,吊桥动都没动,看起来很是平稳,楚一小心的跟上去。
两人走到桥中间时,丁定南突然停下来拨了一下手中的琴。这一声,琴音荡开,连吊桥下的溪水都微微起了波纹。
楚一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停下,就绷紧了心神在心中默念清心诀。他知道丁定南手中的琴不一般,大概能蛊惑人心。
“小一。”
“师父?”
青年模样的道庆拿着掉瓷的钵盂盘腿坐在大雪中,他嘴角有一丝血迹,头发眉毛上挂满了雪花,身上也盖了薄薄的一层。
“师父要走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道庆的脸色比脸上的雪花还要苍白,他看起来似乎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还强牵起嘴角对呆愣的楚一露出一丝笑来。
“这里是十万山?”
楚一看着眼前的道庆,精神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又看了一圈在大雪中隐隐绰绰的山峰,终于记起这是十六岁那年,师徒二人途经十万山路遇邪修的事。
“是十万山,小一你想起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道庆似乎有些疲惫,闭上眼睛问,他手中的钵盂这会已经落满了雪。
“不舒服。”
楚一低头看自己变得有些青涩的双手,苦恼的皱紧眉头:“师父,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
楚一抬起头看着似乎已经毫无声息的道庆,轻声道:“我怕师父离开我,我又是一个人,怕那邪修给我吃的东西,让我变得好奇怪。”
“哪里奇怪?”
眼前的道庆明明没有张嘴,空旷的四野却全是他的声音。楚一渐渐迷惑了,他抬手抹去眉毛上的雪花。
“就是奇怪,丹府里好像有一股气要跑出来了,身体很轻,像是要飞起来。”
“是吃了那东西吗?它长什么样子?”
道庆的声音又在四周响起,这次带了一丝急切。
“师父见过的,红红的,圆圆的。有小一的拳头大,还发着光,好漂亮。”
楚一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委屈:“就是太苦,还有邪修可恶,竟然要师父,要师父吃······”
“要师父吃什么?”
“吃······”
楚一将自己的手指几乎拧成了麻花,话在嘴边总是说不出来,就在他越来越急的时候,丹府中突然一烫。
身体突然就打了个激灵,楚一再抬头去看,眼前哪里还有道庆,山和漫天的大雪,只有轻轻摇晃的吊桥,和吊桥上眉头皱成褶子的丁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