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精致的怀表里爬走。沈传心不仅需要机会被认识,更需要逐步熟悉事务。
非常好的,几乎不需要人烦心,以往做过千百遍一样,开始生疏了些,后面很快就捡起。比裴楷这个非自愿的好上极多,就连斐那波那套坚持也日益减少在裴楷身上使用,转换对象。
怎么说。裴楷坐着安稳想:好歹沈传心才是副会长的接班人。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而且裴楷看她认真的样确实是比自己负责。
事务怎么做的,裴楷还是知道的,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学完的东西,只是懒和不自愿而已。
因此对于沈传心上位,裴楷对外一度表示:我很快乐。我非常、极度满意。
“副会长,这里。”萧疏桐子叫他,节目马上开始。
裴楷从坐在椅上往后倒着头的动作起来,走过去他身边,“正子他俩呢?没看见。”
已经习惯性的问一下对方的去向。在后台隐约能听见前面的说话声,裴楷推测还是在说千篇一律的开头。
“正子在外面等,子云在观众席。”萧疏桐子告诉他。
“我们出去吧。”
“好。”
“……沈传心同学等一同为我们表演节目揭开此次序幕……”
他们是开场。
台上的话还没完,台下细声交流。
“沈传心是谁啊?开场不是专属副会长他们的吗?都没听见副会长的名字。”有人小声问。
每年出去的学生那样多,时间一长,谁还记得谁。
“听说是新生。跟副会长他们在一起的。”有人小声答。
“那难怪。我说新生怎么有资格上去。那那个沈传心也很不错啦。有谁见过吗?”
“那肯定。而且有人看见她跟萧学长走的特别近。说不定一样直。”有人调侃。
窃窃私语一大堆。
“他俩是一对吧。不然怎么对那个女生那么好。”林菀凑过去插话。除此之外,林菀也想不到一个男生为什么要对另一个女生好了。
像她们是无法与副会长等人深入打交道的。三六九等,隐形法则。
“不是。”旁边传来肯定答复。
林菀脸还没转过去,嘴下意识就回了:“你怎么知道,万一呢。”
“……”妺子云无语沉默。
是不是什么你们都能联想到喜欢这玩意。就桐子那直男中的直男能交到女朋友?
呵呵。
妺子云明目张胆翻了个白眼不去管了。
旁边还在继续。
“林菀林菀,他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了,看节目吧。”朋友拉她。
林菀转过头才看见妺子云侧脸,又被朋友拉过去,听见这话不满,可声音却是放低了:
“他以为他谁啊,妄作评价。我就觉得很有可能啊,万事说这么肯定是不行的。”
朋友连忙拽她,眼神偷瞄妺子云有没有听到,边急切说道:“那是妺学长,副会长的朋友。性格无常,你别惹他,他可不管你是男是女的,武力解决。”
最后一句快接近唇语。
“拜托。”林菀却故意提高了音量,因为心底那点傲气?“这也太不尊重女性了吧,我一个女生说两句,你还跟我计较,一个男生小肚鸡肠。”
偏偏说着说着又模糊了。漏了点音进妺子云耳朵里,听不清,下意识的随意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视线带过已经闭口的林菀,那一瞬间林菀顷刻泛起紧张,僵僵的看前方,好一会儿,妺子云没有理会,林菀趁低眼时暗自往旁边看去。
妺子云全身心都在注意即将开幕的表演。
心底那点不安现在才开始升起,默了半晌,还是有意扯了扯旁边的朋友,道:“男女平等,他也说了我,我说两句也不过分吧。”
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朋友正专注,也没听清她含糊不清说什么,随便应了两句又去看幕布拉开。
而妺子云更没有听清了。他连这个人都没记住。
期待定格在倒计时零时,私语声止于此刻。
朦朦胧胧一句的“真是空间折叠吗?感觉创造了一个世界呀,没见过啊。”逸了出来。没有得到回复了,他们只能感觉到自己和环境的存在。
真实的一触碰就能摸到。
黑色的天空在心里跟他们隔开了,隔膜是烟花炸开的声音和暖烘烘的说话声和人流。
衣角擦过衣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踩上前一个人。灯笼散着暖人的光,维持喧闹的气氛,从街道这头铺到街道那头,竟也在青石板路上打出亮光来。
听的见说话声,听不清说了什么,似乎也隔绝在人与人的隔膜里,不真切。熙熙攘攘,暖意挤到了每一个犄角旮旯,暖与冷并存,像冬天里围炉而坐。
脚步声错杂,逐步伴随着咔嚓咔嚓声变得清晰。
林菀立在街上迷惑转头,想去找寻这道声音。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人流穿行在身边,逐渐流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皱了下眉,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忽的,听见好似有水泡破裂的声音。
以为是错觉,它像一个若隐若现的梦,不由自主让林菀支棱起耳朵去听。因为现在弥漫着静,这点声音就显得奇异了。
随后多了些别的,丁点沙沙作响,听着像走动时带动衣物摩挲。灯笼似八十岁老人上木质楼梯,摇曳。
可能有风,可又没听到风声,光忽的亮忽的恍惚,依稀明灭。
那灯笼有点沉重。
林菀心头冒出这个奇怪念头,手已禁不住好奇探手要去摸,脚朝它移动。
抬起脚,踉跄了几步,像有线强行绊住了她,低头去看。
捉摸不定的噗噗声息,在瞳孔里愈发清晰,微细,温柔。
林菀的眸子装上红:
明明是粘稠的鲜血沾满了脚。
手已捂住了嘴,想通过此压住腹内剧烈翻滚,舌尖却拼命的盈出涎液,就好像一松手就要去舔一下,尝一下那味道。
林菀后退,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地忽然就软了,一脚陷进去,一脚拔出来,地面好似有了毛孔,一抬脚就挤压出血液从另一个毛孔里渗出去。
又拉起了丝,同姑娘用长长的指甲两个,并列。去夹眉心硕大的痘痘,一用力挤出一团半硬半脓的玩意。推到了指甲盖里,可脓液还残余,指甲一走开,长长细细,拉扯出黄白色的长线,距离一远,长线吧嗒落到了浓密的眉毛上,黄白便分散又细密洒落了。
灯笼还是那样多,烛火一点点微弱,灯笼的颜色却愈深。这时才有轻风刮过,灯笼倒不晃了。
模糊的恐惧笼罩,哪里危险说不出来,哪里安全找不到。林菀感觉到呕吐感被强制压下,掌心出了汗,不敢乱转。静悄悄可老觉得有什么在靠近。
不是假的,烛火燃时小小爆了一声,噗哧一下,眼旁的视线倏地暗了一下,心脏猛被钳了一下,紧接瞬间跳到了喉咙,直觉让她撒开腿跑,像在做最后一次逃命。
喘息着,嘴巴干涩的快要烧着,心脏砰砰砰的跳,看去,周围一切都是热乎乎的,热烘烘的纱缠了好几圈,脑里发昏,全身都滚烫。
抬起手,轻微的颤抖,慌张的寻找不明物却什么也没有。无声的恐惧弥漫开来。
逼迫唾液顶过喉咙强迫湿润。重重的喘气。林菀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就是觉得有东西从心脏那个位置爆开芽,钻出来,通到了五脏六腑。
氛围有时比正发生的事件更让人惊恐。未知勾起恐惧。
林菀喘了口气,看见那依旧在的灯笼,就在前面几步,不由得伸手去摸。
忽的,脚底却打了滑,纤细的人跌在街道上,不疼,甚至听到什么被脑壳击爆的声音,嚓喀剥离的声音。
突然就不想爬起来了。
面朝着天空,还是那样黑,耳朵旁边像有什么在流动,挨到寒毛。
痒,分外的痒。
轻一块,重一块那种痒,还带着一点刺痛感,伸手去挠,找不到哪痛,还是痒,耳朵不断滚热起来。
街道在这时竟成为了唯一能缓解热浪的东西,但林菀不想偏过身去把耳朵贴在街道上,她怕人看见。
此刻也还记得这种事情。
伸手去摸,汲取凉意,却一手滑腻。有什么条状的东西从指尖顺滑而下。手无力打下去的时候又挨到。
脑子蒙了一瞬间,松开手,全靠那一瞬压过害怕的好奇心去扣那路。
指甲陷进去,像挖鲜嫩的豆腐,,指甲缝都挤满,撑得难受,可林菀无暇顾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看。
人都有好奇心。
可看清一瞬间,手脚顷刻僵住,温度如潮水退去,耳朵也似被冰住不在又热又难耐。
一时倒显得路上的温热格外深刻,深邃进了心底。林菀想起要跑了,但浑身都动弹不得,有一条又细长又干瘦的胳膊将林菀狠狠的箍住似的,像鸭被掐住了脖子。
吐出的气息模糊急促。
模模糊糊的想起这不过是个节目,但就像流星滑过天际坠落,找寻不到踪迹,身下的滑腻感更为真实。
黏糊糊的,像从自己身体的毛孔里流出来的一样。全身寒毛好像都被带动,刺一下,痒一下,痒一下,刺一下。寒意从身体内部钻出来,肌肤疙瘩起来又没起来,后背痒的发慌,指甲还存着鲜嫩多汁的血块。
林菀想舔一口。
突然,猛的就想舔上一口。让上面的微凉一点从口腔滑下,顺到食道,融化到胃里,动作时带动凉的液体在腹内轻微晃动,消退昏热……
忽然,林菀手指神经质动了一下,撞上冰凉和坚硬。
下一刻,冰凉消失,有点尖锐的什么东西隔着衣物滑过,想有铁线刮过小腹。那阵若有若无的瘙痒感再度让人涌起呕吐感。
林菀舌尖一瞬间都死死顶住了上颚往外翻,涎液好似沾了别的味道,尝不出来。小腹下意识剧烈向下压了一下,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却清晰感知到毛孔发痒,有什么不急不忙要钻出来。
眼珠慌乱往四周看:
整个世界都静悄,光一点点,青烟都不见。
唯一能感触到的,是自己的身下有鲜血汨出。
冒出来,像有人用厚实的泡泡戳了自己一下。
黏腻腻的,带的衣服都沉重,鬼压床般,心脏无限下坠,永无止境。
这样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尖锐感加重,重重在腹部摁了下去。
眸本能的扩张,她感觉到真有什么东西刺穿进去。
甚至能感觉到肠子里的堆积物从口子里滑出来。冰凉往上刮过,破裂处增多,能听见布帛撕裂一样的肠子摊开分成一片的声音。
又像条细虫在里面缓缓的蠕,钻啊钻的,锲而不舍的往上蠕动。
贴着内壁,活似在推动堆积物往口腔里去。
肚子里发凉发痒,有千万条软虫在爬。
仿佛有细细的说话声,林菀一张一翕发声求救。很大声,对林菀而言。
其实不过听不清楚的模糊气音。
全身裹了透明塑料袋般,所有都被阻隔,张口带出的水汽拦在薄膜上,与世界格格不入。
眼前逐渐变黑,唯一一线光亮退散,像希望掉头就走。伴随着抽拉的,喉管最低处被人拿住,好似有双手在往下硬扯。
猛的一下,喉管抽掉。
正子拿纸巾擦了下手,丢进火里,燃成灰烬融在里面冒起来,一起烤着鸭。
妺子云看见嫌弃,但又打不过,只能求助:
“桐子你快管管他。”
同一个死寂世界,三人围着火坐。烤架上有只鸭。
火跟异能者“借”的。鸭是当初那只。
萧疏桐子明显有点晃神,愣了一下才回复他:
“正子别乱动。”
“嗯。”
妺子云边看鸭,疑惑,“桐子在想什么?”
美食都吸引不了注意力了吗?
“晋北管理区那边疫情持续了很久,虽然控制住但物资已成问题,并且有新的废弃地区出现。”
萧疏桐子看那窜窜的火苗,火光在瞳孔里摇曳身姿。
把最后一句话接上:
“极大可能会出现战争。”
妺子云明白了,“不是说这次宣传片也体现了这个主题吗,也是取材晋北那边。”
翻了下食物,以防烧糊。
“会先从学院派人,再从上层派人,那副会长很有可能去啊。”妺子云将问题问出口:“那我们要去吗?”
刚好给沈传心腾位子,好事啊。
“不去。”萧疏桐子垂了眸道。
“随行人员可以。”两道声音一起响起。不一样的回复。
崔正子看火光,余光看萧疏桐子。
一时之间,只有滋滋的油滑过架子坠到火里,嗤的一下,又燃起更大火的声音。
然后,一声欢呼打破。
“熟了熟了,正子快快快把它串起来,好烫好烫,呼。”
妺子云兴奋的就要扑上去咬一口,又被烫的嗷嗷叫。
“我那是雾不是线。”崔正子道。
妺子云撇嘴,“不帮我好了,桐子帮我。”
萧疏桐子应声去帮忙,崔正子先一步把东西串起来了。
看他时刚好撞上他说话:“我没说不帮。”
“那你下次快点啊,快快快,把帮我撕一块。”
还真把黑线当成免费劳动力了。
崔正子看他眼神都不善良了。撕了一块递过去,妺子云接过往口里塞。
烫的慌又不舍得吐出来,在嘴里滚来滚去咽下去。
“还要!正子撕!”
“……”崔正子无语着给他又撕了一块。
妺子云吃着,瞥见萧疏桐子看他,咽下道:
“正子给桐子撕啊,反正都油了,当下劳动力吧。”
一点不带客气的。
崔正子推了下眼镜,擦手,动手撕了一块,在萧疏桐子没反应过来时推到他唇边。
微愣,想摇头,妺子云推了一把,力气大的直接把那手指给推进去一点。
边抱怨着:“每次都不吃,快吃,都到你嘴里了,没人吃你口水啊,赶紧的。”
赶人一样,逗的人发笑。
萧疏桐子弯了弯眸,卷走了。
“正子你也快点吃,等下我不给你留。”妺子云斜眼看他道。傲的不行。
崔正子动手撕了块放进口里。然后不要了。
只余下妺子云一个人在那吃,黑线在那帮他撕。
好东西当然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忽的,一道光划破若明若暗的天空,明暗交错。
明亮的晃眼,暗的纯粹。
都未抬起头,一个专注着吃,一个专注着想事情。另一个不知道是烤火还是想事情,安静坐着。
“正子桐子你们说:他们这感觉是不是跟我们剥这鸭一样。”还在吃,表情疑惑。
不说还好,一说……另外两个就记起了刚刚他是如何将一只活剥的。
默。
好一会儿,萧疏桐子开口,“我先回去止个吐。”
刚刚他吃了一口。
妺子云点头,然后看着崔正子也在不久后跟着一起走了,堪堪接住食物和纸巾在后面喊他。
“不是,别走啊。再来两口啊。”
喊是喊不回来了,妺子云只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接着吃。
这有什么的,又不吓人,正子会害怕才怪。
吃完,擦干净手,扑灭火,往出口走,地面干净的很,就是乌漆嘛黑。
倏地,有手拉住了他的裤脚。
而先一步出了世界的人并未同说的那样去大吐特吐。
萧疏桐子直接回了宿舍。抽屉拉开发出声音,掩盖掉从书里抽出一页纸的声音。
“少爷。”有个黑影在角落里等候,“先生已经在替您完成愿望。”
萧疏桐子的动作不停,他将那个盒子打开,组件整整齐齐放好,都是原先放下去时的模样。
“我也会做到大人想要的。”
萧疏桐子转过身时,手里有把手枪,黑色,分外精致漂亮。但要找出点特点——没有。不大不小不长不短,都是正常的样。
“走吧。”放好,启步。
那个黑影带路,廊道外一个人没有遇上。房间锁好,里面的东西除了那一刻的,什么也没带走。
崔正子过来时,谁也没有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