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就是吃了一百个豆,都不嫌腥吗?”习宝气得一连摔碎了四只茶杯,“余玉英对他都那般绝情了,他这样不是犯贱吗?”
狂剑肠子都快悔青了,你说他没事儿跑来招惹这个姑奶奶干什么呢?那四只茶杯可是价值连城,天下再难寻到第二套的呀!
“你说,你说!”习宝拿起剩下的那把西施壶就要摔,“我哪点儿不如那个贱女人?”
狂剑这顿心疼,可不能再让霸天阁的财产蒙受损失了。只见他身形微动,西施壶瞬间毫发无损地易了主。
习宝看着空荡的右手,有点发懵。
“余玉英哪配和习姑娘您比呢?”狂剑趁此空档,立马一脸正色道,“习姑娘行事光明磊落,胸襟之大,放眼江湖无人能及。若论容貌,容貌也是天下无双的呀!”
习宝终于回神,似笑非笑地拍拍狂剑的脸蛋道:“你这番话,我还真就不能和你犟,你小子嘴巴还算实事求是……”
狂剑哑然,抹了一把冷汗走掉了。
狂剑出去后,项云天轻轻地将画卷挂回原来的位置,温柔地注视着画中的人,说道:“英儿,让你受惊了。”可随后,他眼里又涌起阵阵痛苦之色。因为,一帧帧令他痛苦的画面,接踵而来——
A
公审大会上,他身受重伤却侥幸逃脱,他完全可以回到霸天阁,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放不下她。
他竭尽全力来到仪梅轩。
轩里的那个人,还像以往那样绣着梅花,对他的到来依旧置若罔闻。
“你非要弄脏我这个地方不可吗?”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B
“英儿,天地虽大,除了你这里,我已经无处可去。”他只想知道,白天的公审大会上,她是不是故意背叛他。
“如果要是我的话,就在公审大会上灰飞烟灭。一死百了。”她还是没看他,嘴角挂着几丝嘲讽,“如今你已经成为败北之寇,如此苟延残喘,你不觉得活得耻辱吗?
“就算苟延残喘,我也要来问你,为什么那样狠心对我?”他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不甘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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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告诉我,你只为了听我这一句话,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留住一口气。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余玉英依旧冷嘲热讽,狠劲儿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这二十年来,你一直对我冷淡至极,但我相信,我只要等候,终有一日,就算是同情也好,你也会对我绽开一丝笑容。没想到……”他的语调里竟夹杂了祈求。他项云天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没想到我会指正你,是吗?”余玉英似乎很怕他接下来的话,马上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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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指正我,你是背叛我。”项云天的脸因伤痛扭曲,心却因伤害剧烈抽搐。
“背叛?”她终于看向他,眼里却都是不屑和嘲讽,“项云天,我们从来就没有结盟过。”
她忽然站起来,走向他,“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何来背叛之说?我心里清楚得很,二十年前,你处心积虑,就是要杀死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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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应该清楚,杀你丈夫的人不是我!”他记得当时自己的痛苦和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原来,他二十年来的坚持与守护,在余玉英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你背叛我,我就是死,也要得到你!”其实,他只想再抱一抱她,得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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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云天,你快放手!”江湖第一美女月嵘从一旁的树林跃出。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为什么余玉英完全可以挣脱他,却只是轻微挣扎,她是做给月嵘看的。在众人眼里,余玉英一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那些话,也是说给月嵘听的!
他的心好疼好疼,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疼!
看着画中的人,项云天不禁扪心自问:到底,这二十年来,自己痴爱和守护的人,是天使还是恶魔?
直到月上柳梢,项云天才离开书房。但他并没有回卧房,也没去议事厅,而是屏退暗卫,单枪匹马离开霸天阁。
夜色中,名流山庄还是那般恢弘雄伟。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远远看着曾居住三十余年的地方,项云天心中万绪千头,悲喜翻腾。从前,他觉得这是一个象征权力的地方,现在看,却是一座泯灭人性的牢笼。
突然,迎面走来两名年轻侠士。两人神色轻重,不知在交谈着什么。
项云天面色如常,因为此时,他顶着莫应天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二十年没行走江湖了,会得罪什么人呢?”侠士甲道。
“谁知道呢?”侠士乙随口应着,突然又提高音调,“你说会不会是项云天呐!他对余家觊觎已久,求人不成就雇了霸天阁杀人!”
“呀,你说的有道理!”侠士乙击掌赞道。
……
两人很快消失不见,站在路边的项云天心中却更加难以平静了。他加快脚步,来到名流山庄门前,却见门口的仆从都披麻戴孝,心下更是一沉。他拉住一名从偏门出来的老妈子低声问道:“这位大姐,不知庄里何人故去?”
老妈子看了项云天一眼,突然大哭起来,“我家楚夫人她……”
老妈子话没说完,就觉着眼前一花,身前哪还有一点儿人影。
项云天摘下面皮,来到名流山庄后院墙由密道进入庄内。
月下的仪梅轩,满目素白,包裹着层层哀色,一副精致的红棕色棺木摆放正中。棺前,那两盏长明灯忽明忽暗,仿佛项云天那颗杂乱无章的心,目断魂销。
项云天呆立良久,终于来到棺木跟前。一开口,声音哽咽,“英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项云天,你是来看我热闹吗?”
项云天身子一僵,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吗?他凄惶地抬头,“英儿,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