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的项云天悠闲地喝着茶,心思却如较场跑马,金鼓齐鸣,一壶上好的龙井被他喝得没滋没味。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面上的这份悠闲,便再也保持不下去了。他将茶杯一丢,沉声道:“回去!”
可是,那旷地之上,哪里还有那个倔强的影子。项云天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那种冷,和你刚睡醒,睁眼却发现脖子上架着把匕首差不多。
“搜山!”他忍住咆哮的冲动。
“是!”众黑衣人齐齐散去。
“大哥……”狂剑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安慰,却终于迎来一阵咆哮,“滚,你也去!”
狂剑当然不会真的滚开,只是退到百步开外。
万籁俱寂。
旷野之上,伴着项云天的,似乎只剩下飘忽的风。他浑身僵硬地站立着,雕塑般凝重。那丫头,如今功力尽失,如若落到他人之手……他闭上眼睛,已经不能再想象下去。他从没想过,时间之于他,也有如此难捱的时候。
突然,他身后的草丛中发出一阵异动。
“谁?”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却在草丛边上站定。
“出来!”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然而,草丛中却再也没了响动。
怒气瞬间爆发,项云天一把薅起隐在其中的习宝,“习宝,你未免太任性了些!”
项云天并没有用力,却听见习宝痛苦的呻吟。诧异之中,他凝眉察看,这才发现了异状。
习宝的身子并未站直,向左侧微微倾斜着,左手捂在左腿腿根内侧。额,是个很尴尬的位置。
项云天犹豫片刻,还是蹲下身去,拨开习宝的左手,见她之前用手捂着的位置赫然张着一处血洞。他心下一惊,明白她这是被毒蛇咬伤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一把将她的黑裤撕开,薄唇覆上那个骇人的血洞吮吸。当他的视线扫到习宝腿根处暴露的白皙肌肤,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习宝却剧烈挣扎起来。究其原因,是羞怯还是自尊作祟,笔者不得而知。总之,她哼哼唧唧地推拒着项云天,“走,你走,我不要你管!你走啊!”但她本就已经很虚弱,不但没推开项云天,反倒把自己累到虚脱,一下晕在地上。
唉,还真是关心则乱呐。习宝虽然没了内力,但一个吃过千年蛇胆的人,又怎会被这小小蛇毒奈何?说到底,习宝,还是那个百毒不侵的习宝;项云天,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项云天。
处理完习宝的伤口,项云天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冷汗涔涔。是他太紧张了吗?切,怎么会呢?这世上,已经没人可令他紧张。当下冷声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本座差人帮你?”
习宝已经醒来,但对项云天的话置若罔闻,毫无反应。只是仰着脸默默流泪,到后来演变成抽泣。那模样,真是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其实,她对自己也是哑口无言,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变得这样爱流泪?是前世脑子进了太多的水吗?
项云天摇摇头,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很遥远亦很陌生,所以此番说出来,显得那么生涩不自然。
习宝这才见好就收,止了泪水,对着项云天展开双臂,破涕为笑。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相处短暂,虽然霸道阴狠,但待在他的身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还真怕他就这样丢下她。他走后,她被毒蛇咬伤,只好隐身草丛中。那时,她的心肝脾肺都紧紧绷着,就怕他真的一去不返。
女人啊,莫非都是这样的悲喜无由?项云天顶着满头黑线默默将习宝抱进轿中。
八名黑衣人迅速上前抬起轿子,另有几名黑衣人利手利脚地清理了一遍现场,一队人马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没过多久,又有一批人策马赶来,却扑了个空。这些人正是各路帮派以及鲍青松、裘何等人。
轿子很宽大,足够两个人休息。习宝抱着她的小包袱躺在一边,双眼赤裸裸地端详着项云天,心中却在不停地嘀嘀咕咕,“莫应天这张面皮,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胡子,其余,一无是处。”
而项云天,好似若无其事地喝着茶,脸上却有些发烫。这大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这样盯着他一个大男人看呢。真是……真是……没羞没臊!
习宝听着轿外矫健有序的脚步声,忽然玩心大盛。她摆了个沙滩上比基尼女郎那种侧卧姿势,面上挤出无限妖娆,嘴里却带着哭腔道:“天~~天~~如果你真的丢下我,那可真是没义气!”
项云天看着习宝那副妖娆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心想:这丫头唱的又是哪出?要不,配合她一下?他突然想起她从树上掉在他怀中的那个夜晚,忽地伸出食指,勾起习宝的下颚,微眯双眼,“嗯?你这小鬼,胆子倒是不小,不怕本座……”
“大爷,小的再也不敢了,饶命啊!”习宝发出娇滴滴的声音求饶,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更是对着项云天眨了又眨。
这时,本来稳稳当当、飞速前进的轿子突然踉跄了一下。
项云天当然知道此番“罪魁祸首”正是这顶轿子里的人,可是,对这“罪魁祸首”,他真是无可奈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