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另一侧手术室的玻璃门被打开,一个推车从里面疾驰而出,车上躺着一个脑部缠满绷带、只露着了两只眼睛和鼻孔的人。从那魁梧的身材上看,患者应该是个男人。
“大哥,大哥。”跟着推车跑的还有两名黑衣男子。他们的脸上虽挂着几分凶恶,但眼里还是有几分急切的。
这个插曲,项云天等人并未在意,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把过道让了出来。
那辆推车被送进与习宝相邻的重症监护室,而那两名黑衣男子,则像门神一般立在监护室门口,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不过一瞬间,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世昌,你也去睡会吧,对面那间房是留给你们休息的。”钱铎指着一处贵宾休息室说。
“不必。”
“习宝有医护陪着,有事情会叫你。”
“不必。”
没办法,钱铎只好叫人搬来两张椅子放在玻璃窗前,留作项云天休息之用,他自己则摇着头回办公室了。得赶紧给女儿钱一雯打个电话,昨晚手机没电,这小妮子说不上急成什么样子呢,别一会儿再杀过来。
转角处,依着墙壁的韩欢终于松了口气,赶在钱铎走过来之前默默离开了。郑世昌,我们走着瞧;习宝,你早晚都是我的!
这时候,叶梓静走到狂剑跟前,“姜生,你也累了,大宝我来抱吧。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去房间休息会儿吧。”
狂剑心下一动,她居然没叫他丑八怪。再看叶梓静的眼睛,其间居然闪烁着几丝不明情绪。
狂剑小心地把项大宝放到叶梓静怀里,别过脸去,“你带着大宝去休息吧,我要陪着郑大哥。”说完,头也没回地走到项云天身边坐下。
狂剑忍着眼里的泪,在心中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枪击事件令他极度自责,也令他想明白一件事,自己这条命是大哥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哥大嫂的安全无虞才是他的一切。其他,神马都是浮云。此前,营救叶梓静时,他那心中窜起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他自己残酷地掐灭。
叶梓静抱着项大宝走向病房,嘴里心里溢满了苦涩。聪慧如她,又怎会意识不到这个男人拒绝了自己。
她忽然想起那个惊险的晌午,画面定格在那艘小船上。
“这位朋友,你叫什么?”
“刘雅舒。”
……
满身插着管子的习宝在重症监护室躺了22个小时,终于醒了过来。
隔着玻璃,项云天看见习宝十分虚弱地睁开眼,又十分虚弱地转着脑袋,似是在寻找……
项云天心焦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想破窗而入,可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怕吓到他的宝贝。他只好耐着性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待与她眼神的相遇。可是,她的头还没转到这边来,眼睛就又闭上了。
项云天大骇,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宝儿,宝儿。”他两只手都覆上玻璃窗,想推推她,推醒她。一双眼,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来。
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就在你身边,却触碰不到你……
岚武带领几名医护人员迅速赶到。叶梓静也抱着项大宝走了过来。此时的项大宝刚喝完奶,精神得很,见到这么多人忙忙碌碌,眼睛有点不够用,叽里咕噜看看这个,瞄瞄那个。终于,他看到了似乎好久不见的妈咪。只是,妈咪身上插的都是什么?爹地怎么没和妈咪黏在一起?那么多人围着妈咪在做什么?
“莫,莫,末末……”项大宝忽然伸出小手,向着习宝的方向狠劲挣扎,大舌头溜丢地往出蹦着含糊不清的单词。
狂剑虽然盯着习宝,但忽然两只耳朵一动,他家大宝会叫“妈妈”了!狂剑作为备胎奶爸,那激动岂会是旁人所能理解的?他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只见他一个闪身,项大宝便落到他的怀里。
叶梓静目瞪口呆,却还保持着怀抱项大宝的姿势。这,也忒快了吧?
狂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一手托着项大宝的小脚丫,一手拦在他小肚子的位置,抱他贴上玻璃窗,声音略有颤抖地说:“大宝,乖大宝,再叫几声,叫几声,妈妈就醒了……”
“莫,莫,末末……”项大宝小嘴贴上玻璃,两只胖嘟嘟的小爪子也贴上玻璃,不时拍打几下。那姿势,和他爹如出一辙,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似乎母子间真的有心灵感应,习宝的眼睫毛抖了抖。没一会儿,她便被推了出来,送入16层的高级病房。一番安顿之后,医护人员都撤了出来。
“郑先生,习宝已经脱离危险,至于她的伤,只能靠静养了。”经过一夜休整的岚武已经恢复了往昔风采,微笑着对项云天说。
“那她怎么还没醒过来?”项云天并没有被岚武帅气的小脸感染,还是冷着脸问道。
“其实她之前已经醒了,只不过体力透支又陷入昏睡状态。给她准备点白粥,一会儿再醒来时喂她吃点。”虽然差点没被他掐死,但岚武并没有被项云天的一张冷脸吓到。他早就看透了,这个阴冷男人的外表下,掩着一颗装着满满当当柔情蜜意的心。
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上次见面一样,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只是,这次多了几分沧桑与憔悴。不过,虽说久未打理,他的鼻唇之间以及下颚处已经生出若隐若现的胡子茬,但看上去却别有一番风情。进进出出的小护士,对他时不时的偷瞄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论如何,也不管这个男人和习宝之间有什么恩怨,作为老同学,他都希望他们幸福。想及此,岚武笑道:“郑先生,你最好也休息下。别到时习宝醒了,你却倒下了。我那老同学可是会伤心的,嘿嘿。”说完,岚武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袋,扬长而去。
“是啊,大哥。你也休息下,再吃点东西。我现在去买。”狂剑小心翼翼地说。
项云天闻言若有所思,思的却并非狂剑的话。他扭过头,面色深沉地对狂剑说道:“为了习宝,我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现在却因为面子,因为股权……狂剑,你说大哥是不是很傻?”项云天答非所问,一脸苦笑。
狂剑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大哥,我知道你是爱大嫂的,何苦来这样折磨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这千言万语,终是被他化在了肚子里。
“大哥!”狂剑上前一步,手抬起来终又放下。
不过,接下来忽然的一幕令狂剑大骇。他那39个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大哥,咣当一下晕倒了。
“大哥!”狂剑一把将项大宝塞进叶梓静的怀里,扶起双目紧闭的项云天,急切地呼唤着。
最后,这间高级病房里史无前例地加了一张病床。
昏睡中的项云天依然皱着眉,嘴里时不时还冒出两个字。好吧,大家都猜对了,这两个字就是“宝儿”。
狂剑站在两张病床中间,左看看右瞧瞧,伤怀不已。这个见惯大场面、身怀绝世武功的男子,也,焦躁了。
这时候,叶梓静走过来,把刚睡熟的项大宝递给他,“你先看会儿大宝,我出去买些吃的回来,一会儿他们醒来有的吃。”
“好,叶小姐,那就麻烦你了。”狂剑飞快地看了眼叶梓静,就走到沙发上坐下,为项大宝小心地擦着口水。的确,这个时候他不适合离开,大哥和大嫂都晕着,又有敌人在暗……
“太客气了,习宝也是我好朋友!”叶梓静有些恼了。男人是乌鸦,飞了咱再抓,天涯何处无狗尾巴草啊!叶梓静一跺脚,跑了出去。
看着那抹倩影狼狈跑开,狂剑有片刻失神。
“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声呢喃。
叶梓静刚奔出病房外,一个移动推车呼啸而来,幸亏她反应敏捷。否则,她一定崴在地上,还不得来个骨折。
“躲开!”已经避开推车的她刚站稳,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推了一把。
叶梓静撞到了墙壁上,脊背微疼。待她稳住身形才发现,推车上是昨天被送进习宝隔壁监护室的那个病人。他的头,还是缠满了绷带,只露着两只眼睛和鼻孔。而推她的那个人,正是那两个“门神”之一。
眼见着绷带男被推进隔壁病房,叶梓静才直了直腰板儿继续向前走去。切,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在去买东西的路上,叶梓静可以说感慨万千。除了哀叹她和狂剑之间那刚刚熄灭的小火苗,就是垂涎习宝与郑世昌的深情厚意。
习宝为郑世昌筹谋股权时的幸福与雀跃、果敢和无谓她都看在眼里,而郑世昌为了习宝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痴恋与执著她也看在眼里。她迫切地想知道,这样如此舍命相陪的两个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波澜暗涌和跌宕起伏呢。
只是,也算有着丰富阅历的她,第一次知道,也是第一次眼见,爱情,还可以这样若无旁人,不管不顾!
无论怎样,她这个年假休的,还真是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