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鄂佑保找到潘辨,冷静的说:“大人,不论一会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能派人镇压。”
“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官怎么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难道因为本官绑了个道士,就有人要反吗?”潘辨语气生硬,冷声说道。
潘辨本就不看好这个身体残疾,还偏爱装腔作势的鄂佑保。但迫于他是岳父的门客,自己才没有在吴府多言。
“吴老爷肯派我跟随您来此,自是有原因的。别忘了,您可是被贬至此,要是让上面知道您才到几天县里就有人起义造反,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使动用武力镇压,这功名也不会落在您的头上。”
“那就这么把人放了?”
“不可,这就变相相当于您向为那非作歹之人认输,有损尊严。”
“那你说该怎么办!”潘辨对鄂佑保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想把这拐弯抹角之徒狠揍一顿。
“您现在是骑虎难下,继续关押赵喾必会招致百姓反抗,而直接放人就意味着再无机会打击赵喾。依我看,您不必特别向外言明,只蒙上赵喾眼睛,用一辆马车悄悄载着他送出去,放到离青云观不远的野地里,就是此事最好的解法。这样闹事的人见扑了一个空,觉得自讨没趣,自会散开。虽然民间还是少不了对您的议论,但只要大人您不做出回应,那些话就是谣言,起不了大作用。”
潘辨深深看了鄂佑保一眼,并没答话……
晚间,县衙门前果然聚集了不少人,叫嚷着要知县放了承天仙人。
潘辨见此,只好依照鄂佑保的意见,偷偷放了赵喾。
县衙门前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才听从秦雨钟所言,聚集到此逼迫知县放人,然而他们冷静后也颇有些后悔,害怕知县武力镇压。不多时人心就散了,又见知县没做出什么反应,纷纷各自回家去了。
潘辨坐在府内发呆,闹事人散走的消息并没让他感到放松,恰恰相反,他更加意识到青县的棘手,难怪上任知县连续几年都过不了政绩审核……
潘辨不得不承认,在此事上,自己的智谋确实比不过鄂佑保,如此潘辨只好不耻下问,亲自登门拜访鄂佑保。
“大人不必忧虑,不妨明天先随我一起到平安茶铺喝口茶,再慢慢谈论这赵喾。”鄂佑保还是那副悠闲的样子,倚着门对潘辨说。
潘辨按捺住怒气,略一点头,算是勉强应承了喝茶一事。
第二日,平安茶铺内。
潘辨冷脸看着面前缺口的杯盏,浑红的茶水上还零星飘着茶叶末子。他实在想不通鄂佑保为何非要大老远,到这破棚子里喝垃圾。他几次想要出言询问,却都被鄂佑保眼神制止。直到这茶铺客人渐多起来……
“咱这县太爷真是残暴!刚到就撕了县衙的符纸,破了仙人的阵法,连衙役都险些被他打死。”
“这青县真是没法呆了,前有恶鬼,后又酷吏。要我看,你也别在乎那两亩地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吧!我都叫婆子打包好了,明日就走。”
“我还听说这县太爷就是魔王转世,到了晚上就变得浑身赤红,长着三个脑袋,叫嚷着要吃人肉呢……”
鄂佑保听到此处,不禁轻笑出声来。潘辨更是怒极,一拍桌子,起身走了。鄂佑保也不十分阻拦,他唤小二结过账后,才缓缓起身,拄着拐出来,见潘辨并未走远,正在门旁等自己,嘴角笑意更浓。
潘辨贴身过来,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有些对付赵喾的好计策,不然就凭你今日蓄意侮辱本官,定叫你不得善终!”
“我今日带您来此,并非是侮辱您,而是让您更了解这些刁民的无知。也正是因为他们无知,所以单靠寻常的警示教化是达不到目的的,必须行特殊之法。好在再过不久就是中元节,届时赵喾必有行动,大人只需见机行事,只要那赵喾出现丝毫差错,在众目之下立即他逮捕即可。不过还请大人能给我少许火药,此计谋便可万无一失。”
潘辨见鄂佑保说话之时眼中带光,并非寻常之态,有些忧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你怎肯定中元节必出差错?那赵喾虽说煽动民心,但罪不至死,小惩即可。若是你故意蓄意栽赃陷害,本官也定严惩不贷。”
“还请大人放心,此事我自有计较,大人只需在中元节那日备好人马,静待佳音。”
潘辨知晓即使自己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心里更是厌恶鄂佑保,但面上并没表现出来,略一点头,便回县衙去了。
鄂佑保在告别知县后,凭借记忆找到了金宅以前的管家石俞住处,果见他还住在此地,石俞见到鄂佑保亦是惊喜万分。
“我此次前来也不为别事,只因听说赵喾要在中元节大摆阵法,过后还要宴请部分百姓,以散功德。你也知晓这道场之上,少不了要用到烛火,万一走水,岂不要出大事?当年我二哥做下糊涂事,结果连带着赵喾也被王大人用刑责罚,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便特意去求了点辟火水。我不方便亲自拿过去,你自去帮我给他,也不必提我名字,就算我帮我了却一桩心事。”
石俞听鄂佑保提起往事,眼睛有些发涩,满嘴胡乱答应着,就跟随鄂佑保取水,给赵喾送去……
“石管家真是心细,贫道却未思量至此。”赵喾笑着上前,就要让人收下那水,却被秦雨钟拦住。
秦雨钟用手沾了点辟火水,仔细端详,又放在鼻翼轻嗅,眉头紧蹙,半晌才微笑着说道:“石管家有心了,在下定会令人将法场所用之物浸泡在此水之中,还望石管家放心。”说罢挥手,叫小道士收了那水。
石俞见事情已了,正打算离去,秦雨钟却再次开口:“不知这辟火水是谁托石管家所送,这也是有助修行之事,不妨讲出来,我们也好亲自登门拜谢……”
石俞被他说得一愣,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答道:“没人托我,是我自己突然想到,才送过来的。”
秦雨钟还是面带笑意,不置可否,让人请他出去。
中元节前夜,鄂佑保摸黑来到办法事的木台前,将提前制好的火药装在台下。
他本想再将药粉撒入赵喾的鱼塘,好利用赵喾开宴之时,将众人毒害。虽说这方法他还未曾尝试,但也算是除烧毁法场外的又一层保障。
正当他要前往鱼塘,却突然发现离法场不远的拐角处,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五个酒缸,赵喾自己并不饮酒,这显然是准备明日拿与百姓饮用的。
鄂佑保当即转变主意,将药粉加入酒缸之中。
如此一来,自己只需在赵喾做法之时点燃火药,借此引燃木台,就定能引起一阵风波。再等赵喾宴请众人,使他们饮下毒酒身亡。届时官府调查此案,赵喾将难逃死刑。
即使事情败露,众人也只会将石俞供出。
那时只要让县令判定:石俞因嫉妒赵喾,想在作法时将其烧死,未遂。又在酒中下毒,致使百姓惨死……
赵喾也得担下失察的罪名。这罪名虽不至死,但等他从牢中出来,也再难掀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