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赵榛最终还是从马背摔了下来,但看到金人早已被甩开,他深呼了口气,爬了上来,身子铺在马背上,那匹马缓缓地走着,赵榛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马停下了脚步,开始寻找着嫩嫩的青草吃。这时的赵榛因失血过多仍处于昏迷状态。由于马的虚脱和被压的不适,将他甩了下来,滚到一条小溪旁,鲜血还在不停地流进小溪。不远处小溪岸边有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李氏,李氏正疑惑自己的白衣服怎么越洗越泛出了点点淡红,当抬头看到不远处倒下的人,这时才发现,有人受了重伤。
李氏放下手中的棒槌,提起裤子从水中踏过,撕了身上的布料给他止血,并将他背回了家。李氏的丈夫李勇见着准备向她询问,但李氏并未解释什么,只是抢着他的话先说道,“他要死了,先救人。”
一晃就是一个月,赵榛基本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但如今的他却始终抑郁,抗金失败,他将自己最亲的将士送葬于金,而自己却逃之夭夭,他现在觉得活着不是个滋味,他很后悔没有以命忠国,又想到了如今家国破碎,北方百姓可能被金人残酷地统治着,他更担忧皇帝的安危,泱泱大国怎少得了一国之君?尽管赵榛已经好了,但他仍然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像一个寄生虫。
过了几天,李勇上山打猎,他的妻子也随之去采写野菜,在无人的环境下,赵榛想把一切愤慨全部发泄掉,找了个废弃的推车对之进行了一顿蹂躏,结果一不小心打碎了旁边的花瓶。
赵榛心想,“这可怎么办,这对夫妇对我这么的好,我还弄碎了他们家里的东西,实在是羞愧至极啊,我得去买一个新的。”赵榛连忙去了集市。
尽管皇帝被抓,内阁中央的一顿操作使得人心暂稳,这个镇子的商业又重新得以繁荣,自从战事以来,多年驰骋疆场的他,好久都没有在市井购买玩物,也好久没有去酒楼听歌赏舞了。
逛了不久就找到了卖花瓶的商铺,他仍摆出一副高贵的架子对商铺老板说,“此物何值?”
老板瞟了他一眼,发现是个穿麻布衣的穷酸小伙子,头也不抬地边整理自己的东西边说,“这大的280文,小的260文。”
“你这不是黑吗,大的和小的差那么多,为什么小的还和大的价格差不多?”
“小的精致——不买就走,别挡了我的生意。”
“好好,我买,我买还不行?”赵榛掏了掏口袋,这时才发觉自己身上没钱,响当当的大王爷从来没有蒙受过如此之事。老板生气地对他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站这么久就是要找机会偷东西是吧!”说完他就掏出来一个棍棒将赵榛驱赶开了。
失落的他正准备找第二家求情看是否能赊账,他不经意发现了市井一处卖艺的人家,人们纷纷叫好并向他碗里投铜币,甚至是碎银子。他想,身为习武之人,卖艺不会太难。他从地上找了许多棍棒,抢了乞丐的碗,偷偷了拿了对面卖艺之人的锣,敲了起来,并大声吆喝着,“本人不才,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很快观众被这铿锵有力吆喝声所吸引,纷纷跑了过来,他首先耍着一个棍棒,像在使用少林寺的武功,接着来了个连续翻跳,拿起另一个棍子,胜似武松打虎,接着轻松地折断了捆在一起的棍子。
这天下午。
“小姐,你到底要干嘛呀,在这都快逛一天了什么都没有买,”竹淮的奴婢在她身后不停地唠叨着,“再这么晚回府里老爷会不高兴的。”
“哎呦,我知道哒,爹爹的脾气我又不是不清楚,他最疼我了,我会保护好你的,窣春乖啊。还有,我来市井这里只是为了给出来寻求自由找的借口,当然要多在外面待会儿了。”竹淮始终是这么的调皮。
“诶呀,你看窣春,哪里是卖艺的吗,我最喜欢看卖艺的呢,快跟上。”
“我说小姐,您就不能有一点点优雅和矜持吗?跑得比马还快——等等我,小姐别受伤了。”
“这么多人啊,那边发生了什么?”矮小的竹淮站在最后面根本看不到,她很想看看里面耍的什么功夫,她的脸上现在写满了着急两个字,两个人从人群中穿出来,这时的竹淮拉住了那两个人,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吖,这么热闹?”
“哎,前头好戏你没看到,两个卖艺的因为生意大打出手,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武台较量啊。”说完两个男人就离开了。
“真的吗,真的吗?感觉好精彩呀,快帮我挤进去,窣春!”
“小姐,这太危险了,而且太晚了,再不回去老爷会不高兴的!”窣春一脸愁苦。
“你是复读机吗,爹爹不高兴又不会把你宰了。”竹淮一脸的不屑,“快使劲,把我顶进去。”
折腾了半天,竹淮总算是到了前排,此时架好像打完了,一名男子倒在地上不起,另一个则朝着竹淮走来,竹淮呆住了,八块腹肌,黝黑的皮肤,战争的伤痕,以及一张迷人的脸,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竹淮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菲之举,她的脸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润,“你...你要干什么?”随即退开一步,那位男子只是瞪了她一眼,弯下腰捡起竹淮脚旁的碗,同时说着,“你差点把我碗里的钱踢翻了。”
他这简短的语话却如此之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位侠士这么好的身手,请问您叫什么,我府上邀请你再表演一次杂技,必当重金以谢。”竹淮抱拳鞠躬。
“我叫赵榛——不了,我还有事。”说完就捡起衣服直径走向卖花瓶的商铺,这时的竹淮跟了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看着这些花瓶和他,斜了斜脑袋,嘴里鼓了鼓气。赵榛还在犹豫不绝该买什么好,这时竹淮突然对老板说,“我全要了!”说着便拿出了小袋子银两,这时老板的回应非常迅速,将剩下的5个花瓶全给了她。赵榛此时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来指着他说,“你!”,竹淮抱着一个大花瓶并对老板说,“剩下的就先寄放在你这啊。”
“喂,你这女子为何如此奸诈!”
竹淮晃着脑袋说:“略略略,气不死你。亏你是当将军的,知道什么叫抢夺优先权吗?”
赵榛满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宋信王赵榛谁不知道,还有你的气魄不一般咧。”她抬着头张着水汪汪的大眼,这是竹淮钦佩的样子。
“这位小女子竟对国家之大事如此之关怀,真是令我钦佩不已啊。”
竹淮斜了他一眼,说,“我才不是小女子呢——话说你花瓶还要不要啦?”
“要,我打破了恩人家的花瓶,正准备买一个新的。”
“行,但你要跟我来一个地方,好吗?”
这时的窣春急了,“小姐,快回去吧,老爷说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了。”
“窣春啊,身为女子,多读读李清照的词,多学学李清照的为人态度。”竹淮开始正经起来,“赵榛大人,跟我走吧,到了会把花瓶还你哒!”
他们沿着溪流上了山,这座山名叫溪亭山,山的南面就是如今大宋的领地,而山的北面更远的地方,则是金人的铁马所践踏过的故国大地,山顶有个亭子,他们就在亭子里远望。
窣春对竹淮说,“那是什么?”
回答的是赵榛,“狼烟。”赵榛突然开始伤感离愁起来,坐在石椅上,手拍着栏杆,“昔日的汴京不再繁华,宋朝不再强盛。”
竹淮安慰他,“你知道柳永写的《竹马子》吗,就和你一样,通过登临感怀,抒发孤独忧伤的愁绪,寄托一种美人迟暮、前途无望的感慨,境界廖廊,极苍凉之致。柳永登高望远,触景生情,不由地追忆以前在京城的欢乐;下阕感叹自己愁怀难遣,朋友难聚,又正值秋晚,暮鸦飞鸣,残阳西落,江城萧索更令人感伤。”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着,“但柳永却始终有着积极的生活态度和对词曲的无限热爱呢。所以呢,请回归自己吧,不要被这种无法挽回的伤痛所击败!”
赵榛盯着她的眼睛,“嗯,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这时因为两个人的对视,使得竹淮的脸变得通红,为了缓解尴尬,她极其小声地说“啊呀呀,我跳支舞吧。”
时间过得很快,天逐渐变得赤红,云彩还是那么仙境般地飘着,竹淮在亭子中央随着歌声起舞。
“登孤垒荒凉,危亭旷望,静临烟渚。对雌霓挂雨,雄风拂槛,微收烦暑。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览景想前欢,指神京,非雾非烟深处。
向此成追感,新愁易积,故人难聚。凭高尽日凝伫。赢得消魂无语。极目霁霭霏微,瞑鸦零乱,萧索江城暮。南楼画角,又送残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