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直睡到了下午四点。正在打扫卫生的希笙听到动静,忙洗把手接了半杯热水。
“陆哥哥,你醒了吗?方便进来吗?”希笙在门外问。
“嗯,进来吧。”陆沉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靠在床背上。
一个娇小的人影走进来。
希笙把被子放下,加了半杯凉水,递给陆沉:“好点没有?”她边说边凑上去,认真看陆沉身上的疙瘩下去没有:“好多了。”
温热的带着樱花香的少女气息喷洒在颈间,陆沉一下就清醒过来,身上刚下去的痘痘又开始隐隐作痒。
希笙直起身子,询问道:“有胃口吗?给你煮了粥,还有一点小菜,下去吃一点吧,嗯?”
气息恢复平稳,陆沉点点头。
希笙走过去把窗帘打开,看了眼陆沉,他没有说什么,微笑道:“那我去热粥喽,你快点下来哦。”
陆沉的声音慢慢在恢复,现在的音色更像性感的烟嗓:“好。”
希笙估摸着时间,陆沉下来的时候粥的温度刚刚好。
陆沉坐在那里安静的吃东西,希笙时不时夹一点炸花生凉拌青瓜给他。希笙问过陈医生了,陆沉只对芒果过敏。
看他快吃完了,希笙拿起放在旁边的信封,犹豫着问道:“陆哥哥,你要不要听我写的信?”
陆沉:“好,”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一天念一封。”
希笙笑着点点头。她拆开信,清冷温柔的声音旋绕在陆沉耳蜗旁,直让他心醉。
“陆先生:
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感受。您又救了我一命。好遗憾啊,当时晕过去了,没能见您一面,只隐约看到一个轮廓,背着光的时候像从天而降的神祗(不要笑哦,经历过窒息的绝望,你向我伸出的手,分明是神给的恩赐)。不过……我看到了您留的纸条。很想当面致谢,但猜想您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是出任务吗?我猜是这样。期待您的来信。对了,我在医院散步的时候,又捡到一块小石头,莹白如玉,你仔细看,是不是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狗?就连隔壁病房的那个老爷爷都想要呢!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愿以我这次生死一线,能换你平安喜乐。
希笙
陆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希笙拿出那个小石块儿,轻轻放在他指尖碰了碰,愈发衬得那手精致好看。
陆沉握住石块儿,不小心也握住了希笙的手指。两个人都顿了下。陆沉忍不住微拢手,又放开:“抱歉。”
希笙摇摇头,忘了他看不到,站起身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陆沉转过头,看着她的身影,半晌,微微一笑。
日子在不经意间从指缝间溜走。早上吃过早餐,希笙带陆沉逛小区,顺便去超市买菜。回到家希笙给陆沉读一封信,然后读自己带过来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然后就吃中午饭,午休一两个小时。下午的时光很静谧,两个人看会儿电视,聊聊天。吃完晚饭,希笙会做一个小时的瑜伽,陆沉去换药。两个人在一起,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生活很平和,因为陆沉不方便,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户外活动。但两个人都不觉得无聊,甚至都很快适应和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只不过他们都忘了,人生的每一条路,都会有分叉口,都需要做选择。
晚上,天气渐凉,打开窗户,微风带着桂花香微微荡漾。希笙突然就觉得卧室太安静了,她把瑜伽垫拿下楼,看到陆沉正在认真听新闻。他认真的盯着电视,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了一样。其实希笙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陆沉,纱布下的眼睛已经不需要用药了。他的视力,已经恢复到了原先的九成。
听到动静,陆沉转过头问:“怎么了?”
希笙把垫子铺在沙发旁边,那里对着落地窗,能吹到带着花香的晚风,看到窗外树枝月影。她道:“卧室里有点闷,我在这里坐一下。”
陆沉:“哦。”
希笙跪坐在垫子上,瑜伽手印做好准备:“陆哥哥,你电视的声音能不能关小点,我想听会儿轻音乐。”
陆沉把电视关掉,准备上楼。他转过轮椅,刚好正对着希笙的背影。女孩子一头墨黑长发扎着松松的低马尾垂在脑后,线条流畅的肩背挺得直直的,像一只小天鹅,在黑夜与灯光的交错处,带着神秘与诱惑撞入人的眼帘。静谧的音乐声唤醒夜晚的呼吸,瑜伽体式展现女性最美好的身姿。青涩优美的身形一抬手、一弯腰、一提臀,都是造物主独特的偏爱,仿佛有清澈的流水随着那柔软的腰肢四处游走,碰到哪一处,都能发出令人心颤的叮咚声响。
身体的某一处被唤醒,叫嚣着最古老的滚烫力量,陆沉回过神来,从沙发上扯过靠垫,放在腿上。转身的时候,茶几上的杯子被碰倒,碎在地上。
希笙吓了一跳,转过身:“哎呀,杯子碎了?”
陆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淡淡“嗯”了一声。
希笙顺手拿起垃圾桶走过来:“你别动哦。”
陆沉:“嗯,小心点。”
话音刚落,希笙左脚就被毯子绊到,踉跄了下。陆沉眉心跳了跳,探出身子,伸出手去。即使他心急如焚,可坐在轮椅上的陆沉,拼尽全力也只碰到了柔软微凉的指尖。
“砰蹬”,陆沉的心被这一声撞碎了。
希笙摔倒在地上,小腿被几块碎玻璃扎破,莹白的肌肤鲜血被水稀释,四处流动。
“嘶……”疼痛扑面而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生理泪水直往下掉,希笙扶住大腿,痛苦地仰过头去。
陆沉的手微微颤抖,他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凸显出来,看上去有些可怖。
希笙闭上眼睛,咬住嘴唇,在眩晕中等疼痛感过去。
陆沉颤抖着手拨出电话:“陈远,小腿摔在碎玻璃上,流了很多血,你马上过来。”
最后几个字,陈医生愣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冰冷,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地问了次:“什……什么?”
陆沉长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希笙摔倒了,小腿被碎玻璃扎破了,请你马上过来,现在马上!”
陈医生哆哆嗦嗦地道了声:“收到了,陆先生。”随即醒过神来麻溜地捞起医药箱就跑。再迟点,他怕这位爷杀人。
希笙缓过来,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陆沉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呆滞地坐在那里,“望”着希笙,让人想到极限运动之后脱力的模样。希笙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绝望。
希笙:“陆哥哥,你怎么了?”
陆沉摇摇头。
希笙:“你晕血吗?”
陆沉又摇摇头,声音沙哑:“阿笙,疼不疼?你疼不疼?”
希笙眼圈儿一红,却笑笑说:“刚撞到的时候疼,现在好一点。我得给陈医生打个电话。”
陆沉:“他在来的路上了。”
希笙放下心来,点点头:“嗯。”
夜色很安静,窗外响起蛐蛐的叫声,血色在陆沉眼中蔓延开来。这些日子与希笙的相处,让他偶尔麻痹让自己选择性相信,即使这样,他也有可能跟那温暖,更靠近一点。但是今天,他心尖儿上的姑娘,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头发,眼泪就挂在脸边。他明明能拽住她的,如果他能站起来,他就能保护这个姑娘,就能在她掉眼泪之前把她捞在怀里,就能吻吻她的泪,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所有情人该说的情话。可他不能,他站不起来,他拦不住她,他给不了她拥抱,在仅仅一尺之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