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地图,一步步走到了苍岭孤儿院。
这是一个几乎快到郊区的偏远地方。所谓的“苍岭”其实是一个黄土裸露的大土坡而已。偶尔有几辆卡车从土坡下的沥青小路经过,将四周的空气搅得尘土飞扬。
苍岭孤儿院便坐落在这座大土坡之上。齐越站在坡下,抬头朝上望去,只见一堵暗红色的砖瓦围墙之中有道不太大的门,门楣上挂着一块刻着“苍岭孤儿福利院”几个大字的木匾。与H市中心城区那些光鲜的建筑相比,这里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处难民营。
齐越抬起脚,沿着砖块堆砌的阶梯,一步步走进了孤儿院。
然而,走到孤儿院大门口的时候,齐越不由得呆住了。
眼前的景象,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颓败上十倍!这个院子里共有三排平房,全都紧贴着围墙。所有的房子的外墙上,都有被烟熏过的痕迹,黑漆漆的一片。不少房子的墙面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看上去仿佛轻轻一推就要倒塌似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之中。齐越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陈阿姨!”齐越大声地叫喊着。可是接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有人回应。
齐越感到有点诧异了。据之前同寝室的几个兄弟所说,陈阿姨便是这个孤儿院的院长,应该留在孤儿院里看着院子才对。可是齐越喊了这么多声,却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回应。
“莫非陈阿姨暂时有事出去了?”齐越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这间院落更像是个荒废已久的处所。若不是事先已知道这里便是一家孤儿院,齐越怎么也不相信这里竟然还可以住人。
“嘎吱嘎吱……”从右边最中间的那间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几声木柜门开合的声音。
齐越看了看那间屋子,便向前走去。离门口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时,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大姑娘来。只见她脸蛋粉嫩,头上扎着一个鸡尾辫,甚是可爱。
“方英?”齐越瞪大着眼,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齐越?怎么是你?”方英显然也吃了一惊。
“对,是我!我是专程回到这里看看的!”齐越回答道,“可是你应该在学校或者普惠医院里才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是专程到这里来给陈阿姨看病的……”方英说道。
“陈阿姨病了?她得的是什么病?”齐越问道。
“是……”方英张开口,正要回答齐越,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小……小齐,是你么?”一个虚弱而颤抖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里面说话的人就是陈阿姨么?”齐越不等方英回答,便迈步踱进了屋里去。
“小齐哥哥,太好了,你终于又回来看我们了……”齐越刚一跨过门槛,便听到“嘎吱”一声,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从最里面的那个破衣柜里跳了出来。小姑娘似乎十分开心,“噔噔噔”地跳到齐越身边,一把就抱住了齐越的双腿。
“你是……”齐越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间傻了眼。
“我是诗雅啊,小齐哥哥!你不认识诗雅了么?”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齐越说道。
“诗雅?”齐越依然一脸茫然,说道,“这么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诗雅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有泪水在打转。她小嘴一扁,险些哭了起来,说道:“小齐哥哥已经忘记诗雅了……”
“小诗雅,别哭别哭!”方英赶紧搂住诗雅,说道,“你的小齐哥哥不是真的忘记你了,而是……他现在暂时失忆了!等他恢复记忆之后,就一定会想起你来的……”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在屋子另一头响起。
“小……小齐,你总算回来了……”那个虚弱的女人声音说道。
齐越循声望去,才发现屋里那头的一张木床上,还躺着一个满脸苍白的中年妇女。她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头发白了一大半,而且额头上也满是皱纹。仅仅是一瞥,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可怜女人。
“您是……”齐越望着木床上这个气喘吁吁的女人,说道。
中年妇女努力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上上下下将齐越看了个遍,说道:“小齐,你……你不会真的……像方英姑娘说的那样,现在已经失忆了吧?”
齐越冲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方英说的没错,我现在对以前的所有事都不记得了……”
其实,齐越此刻很想告诉她,现在的齐越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了。以前的齐越早已经死了,目前占据这具肉身的并不是齐越,而是另一个来自两千多年前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她那副慈爱而写满愁苦的面庞时,他打住了。
因为,齐越知道,即便自己将真相说了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不但如此,这还会让别人误以为自己的失忆症更加严重了,从而更为他担心。尽管齐越对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并不熟悉,可是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关切。他不想让这个关心自己的人难过。
“唉……不过,失忆了也好!至少你不会再为陈阿姨去找别人报仇了。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受人欺负,陈阿姨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中年女人看着齐越,缓缓地说道。
“您就是陈阿姨?”齐越打断中年女人,说道。
听到齐越喊自己,中年女人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欣慰,说道:“小齐,你现在终于记起陈阿姨了么?”。
“我只是……听我的朋友说过,陈阿姨是我以前唯一的亲人……”齐越一边回忆着室友们之前对他说的话,一边对陈阿姨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陈阿姨激动万分,说道,“你能把陈阿姨当亲人看待,也不枉陈阿姨把你拉扯大……”
齐越看着陈阿姨,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起。霎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叔父——项梁!
和以前的那个齐越一样,项羽也是孤儿,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是他的叔父项梁将他一手养大的。陈阿姨之于齐越,就好比项梁之于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