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姊妹多,当时就住在一间小罗汉的房子里,那房子木门,木窗,土地,麻杂泥墙,屋子虽小,但常年都有一股清新的芳香。
靠北墙有一个常年上着锁的木箱子,那芳香就是从那木箱子里散发出来的,那是一种苹果的香味。
一直到上初中,印象中都没有一次痛快地吃过一次苹果。
当苹果熟的季节,总是大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两个,舍不得吃,就放进那木箱子里,立了冬,那苹果的芳香味儿便与日俱增,只要一进那屋,便笼罩在那味儿中。
一直到第二年苹果下来的某一天,也就是大姐又弄到新的苹果了,母亲把那锁打开,拿出来两个旧的,放进去两个新的。
那时,那两个旧苹果已黄的发白,苹果皮已经象美术作品上那八九十岁老翁的脸,到处都是皱,显然那旧苹果已小了许多许多,但印象中从没有一个是坏过的。
母亲那个时刻从没有什么言语,她会很珍重的从灶台上拿来刀,把两个苹果平均分成六个部分。
接下来,大姐便送给隔壁奶奶一块儿,剩下的我们姊妹四个每个人一块儿,就地都吞进自己的嘴里,还剩下那一块儿,母亲总是拿个碗将她扣起来,我们都知道,那是给父亲留下的。
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吃过。
冬天的一天刮着大风,异常的冷,在外边耍足耍够了便进了屋。那一刻,那苹果的香味儿一下子渗进了我的血液里,再加上肚子有点饿,很想把那苹果弄出来,那怕是看上一眼也会解馋的。
伸手拽拽那锁,掀掀那箱盖儿,都是徒劳的。
没有办法,就把鼻子贴到那箱子的缝隙上贪婪地吮吸那味儿。那芳香就象一杯酒,越吸越使我醉,越是我失去控制。
锁是打不开的,箱盖儿也是掀不开的。
我蹲在地上没有目的地翻父亲的“百宝箱”,忽然发现里面除了铁钉锣丝以外还有一根架子车辐条磨成的锥子,后面还弯成一个圆圆的铁圈儿。
我拿出锥子,没有目的的朝那木箱子上剜,好像是“恨”,谁知那木箱子是桐木做的,一剜一大块子。
这时,我便有想法了,用这锥子将箱子剜开一个洞,那苹果不是可以沾手而得了?
刚剜了两块子,忽然又想,不能在前面剜窟窿呀,这样不是很快都被人发现了?
用了很大的劲儿将那箱子推的面朝墙,照着那箱子的后板剜去。
根本就不用费多大的力气,那箱板很快可被我剜了一个大窟窿,我颤抖的手伸进去,轻易的把那个散发着芳香的苹果抓了出来。
结果是“你们懂得”。
本来想着吃一个苹果都中了,但那时候刹不住“车”了,第二个苹果遭遇了和第一个苹果相同的命运。
过了苹果瘾,我又将那板箱推到原来的位置,让那“窟窿”对着墙壁。
做贼就是心虚。晚上喝了汤,我早早进了屋,妄想掩盖下午的一切。等了好一会儿,母亲和姐姐们说着笑着进得屋来,我装着没事人一样坐在煤油灯下看着什么书。
大姐进得屋来就上前拽那铁锁,母亲问:“肖,你要取什么”?
“不取啥,我觉得那苹果没有了”,大姐说。
“是没有了”!其他姐姐都坚定地说。
“是呀,一点苹果气儿都没有了呀”,母亲边说边上前打开那箱子。
啥也甭说了,那箱子一打开,啥不是都清楚了?
“你真是‘作死’嘞呀”!不知是那个姐姐瞪着我说。
这时,正好父亲从门前过,听得骂我的声音,就推门进来:“你们三个都老好?咋总是一起强势他嘞?就不知道让扶让扶他?”父亲显然向着我。
“你看看你孩子做的啥事,还叫俺让扶他嘞”?大姐让开路让父亲走上前。
那一刻,我是站在那煤油灯前不敢动弹的,父亲转过身在我的小腿上“咚咚”两脚,也不知道是踢的原因,还是自己的意识,就那样顺势跪在了地上。
“你真是作摆嘞”!父亲说着走了出去。
没有父亲或母亲的指令是不能不跪的,那晚跪了很长时间,有时还听见姐姐们在被窝儿里笑。
“起来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见母亲对我说。
“以后在家里拿东西要先给大人说,更不能把箱子剜那么一个大的窟窿,听见没有?”
那会有听不见的!
后来一直想,都是那苹果芳香惹的祸!因为那次偷吃苹果是没有吐苹果皮儿和核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