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活干,只要不在康大功和薛老喜的白眼下生活,无论干怎样累怎样危险的活儿,苏老二的心里都是充满着希望和轻松的。
苏老二也会不由得想起康素贞,想起康素贞用自行车带着他;想起康素贞给他送花生,给他送钱;想起康素贞撕他的嘴,想起康素贞那妩媚的眼光和两腮;想起康素贞那黄巴巴的手腕和脖颈······。但与此同时他又恨她,这种恨是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也知道是一种畸形的恨,有时他也会想,他要是那一天脾气上来,他会去砍死薛老喜的,但他是会刀下留情不砍康大功的,因为这个世上有一个他待见的康素贞。
“你不理我了”?康素贞眼泪婆娑地问苏老二。
“理不理你又咋了”?苏老二冷冰冰地又问康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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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场对面的沟崖上有一排不知道是啥年代留下的土窑,捡铝石的打工者都住在那土窑里,那土窑没有窑门,或者开始的时候就没有窑门,那些打工的人就把玉米秸杆捆成一捆一捆的挡在窑门前就算是遮风避雨窑门了,无论进窑的人,或者是出窑的人都要把那一捆玉米秸杆挪一下,等过去了身子再挪回原来的地方。
窑的里边都是打着地铺,一个窑内可以住七八个人,大概苏老二去的晚了一些,那些好一点的窑洞都住满了人,他一个人住在最靠边最浅的一个窑洞里。
我因为晚上还有晚自习,便早早地离开了他俩。
康素贞是从心底里不嫌弃苏老二的,无论他蓬头垢面,无论他破衣烂衫,无论他身单力薄,无论他穷困潦倒·······。康素贞待见他有一双明亮的勾她康素贞魂魄的眼睛,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那双眼睛里深深的储存着康素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康素贞和苏老二一起钻进那个小土窑里:“看你这铺盖卷儿猪窝儿一样”,康素贞用一种近似于主人翁的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拾掇着苏老二的“床”。
苏老二从来都没有单独在这样一个远离苏家屯的地方,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和康素贞单独相处过,他不敢近康素贞半步,那中间有他近一段时间里对“男女授受不亲”独到的理解和迷信。
康素贞用一个女儿的手,女儿的敏感,女儿的擅长,女儿的心把苏老二的褥子和被子整理到最佳的位置,她就背靠在那叠成的一个薄薄的长方体的被子上,这时她发现在她的对面的土壁上两个老鼠把脑袋从那鼠洞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要是在她的家里,她早都吓的魂飞魄散了,但此时,她没有半点的恐惧,因为苏老二就在她的身边。
康素贞很早就有这种体会,凡苏老二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害怕,无论刮风、打闪、惊雷、下雨-------,康素贞深深的体会地体会到,苏老二的这一个作用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够代替的。
“你就打算在这里捡石头”?康素贞问苏老二。
苏老二没有回答她。
“他们让你从学校里出来你可出来了?”康素贞又问。
“学是你家里的”,苏老二咬牙切齿地说。
康素贞在思考着苏老二说这句话的意思,她又说:“你还得上进,还得------”。
“我还得干什么用不着你管,也与你没有关系”,没等康素贞把话说完,苏老二就打断了她的话。
康素贞看着苏老二的脸:“谁说与我没关系”?
“我说的,你也是这样说的,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康素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那已经裂出几条缝的土窑顶说:“老二,你不要我了”?
那一刻,苏老二倒是听到了康素贞的这一句话,但他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所以他仍然站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康素贞知道苏老二对他的话是不理解的。
康素贞又说:“我给你说吧,你的未来就是与我有关系,我要跟你-----”,康素贞一直抬头看着那个窑顶,她不敢看苏老二的表情,她知道苏老二的心里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从来不敢想。
苏老二还是不理解康素贞说这话的意思。
“你跟我干什么”?苏老二追问。
“我跟你过日子,我要嫁给你,我要给你做饭,我要给你生孩子,我要替你伺候你的爹和你的娘------”,康素贞说到这里,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因为这些字眼儿太赤裸裸的了,再也清楚不过地表明了一个纯真的少女要把自己倾诉的对象当做终身依靠的男人了,表明了她康素贞甘心情愿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与这个男人生男育女,与这个男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与这个男人一个锅里调稀稠,与这个男人一起变老、一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