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每年到腊月二十六儿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总是早早地起床,不约而至来到村头杀猪的那个大锅台跟前。
康大功早已派人在那里烧开了一锅的热水,食品公司的杀猪师傅在那个时候也总是带着杀猪的“家伙儿”如约而至。
农户们喂的猪,满120斤算是“够秤”。到了年关的时候,薛老喜选中两头拉到那锅台边,等肉卖完以后再付给卖猪人家的钱。
那一刻,我们几个人就围在那锅台旁边伸着两只胳膊,纳取从那大锅底下窜出的火苗儿的热量,康素贞总是站在苏老二的一侧稍后一点,想起来都有“小鸟依人”的美意。
我们那样做有两个意思,一是在冬天里取暖;二是为了争得一个“猪尿脬”。
那天早晨,听见猪的叫唤声,一会儿,我们就看见有几个人用架子车拉着一头猪过来了,到了那锅台跟前,人们把架子车的车杆着地,把一个大盆放在那猪的脖子下面预备接血,然后,一群人上前紧紧的把猪按在那辆架子车上仅有的空间里。
那杀猪的师傅上前再用手按按猪的脖子,选一个刀口的所在,眼看着他手中的那把长长的尖刀就要戳进那猪脖子里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看了,就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谁知道,那天那刀刚戳进猪的脖子里,猪血还没有流出来多少,大概那时按着猪的那几个人也都是胆小的人,他们也都闭上了眼睛。一闭眼睛,按猪用的力自然就小了许多,那猪一疼便拼命反抗,一下子跳将起来,离开了车子,把身子下面的那个接血的盆子也踏翻了,盆子里的血溅到周围人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
那猪嘶叫着,脖子上就带着那把钢刀朝大街上窜去了,那杀猪的师傅在后面吆喝着:“截住,截住····”。
后面的一群人都朝那猪跑去,只听苏老二说:“你跑啥嘞?它能跑多远”?
我扭头一看,见他拦住了欲朝前跑的康素贞,他的话音刚落,那猪“噗通”一声可倒在地上了。
这时,我又仔细地看他俩,苏老二的身上被盆子里的血溅的到处都是,但康素贞的身上干干净净的。
人们七手八脚的把那已经死了的猪抬到锅台边,那杀猪师傅很快就取出了那猪的尿脬······。
那“猪尿脬”是很难得的,他不但可以入药,更因为当时小孩子没啥玩耍,都把那东西吹起来当“气球”,所以一般人是得不到的,往往是猪还没有杀掉,那个“尿脬”就早已有了下家了,得到那个猪“尿脬”是要看大人面子的,但苏老二就得到过,原因是他和康素贞站得比较近。
那天,那个杀猪的师傅是认识康素贞的,当那师傅取出那个猪“尿脬”的时候,用眼光看了一下康素贞,康素贞又用眼光示意苏老二上前去接了过来·····。
那猪尿脬是要趁热吹的,一凉都吹不开了。
我们几个人立刻走到一边的一个土台子上,轮换着用力地吹起来。
几下子,那猪尿脬便吹得鼓了起来,那形状和气球一模一样了,我用一根细绳子把尿脬口扎紧,用力往上一抛,那“气球”在天上真的有飘逸的感觉了。
我们几个便不再围那锅台了,都跟在苏老二的身边看“气球”在天上飞来飞去。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那猪尿脬已经凉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扎尿脬口的时候没有扎紧,明显地看出来那“气球”瘪了下来,也飞不高了。
这时,我对大家说:“‘气球’里的气不足了,咱几个得再吹一遍才中”。
几个人立刻停了下来,我连忙解开扎口的绳子。这时,随着那猪尿脬的变凉,它的颜色十分的难看,上面又沾了很多的尘土,手感也不好了,谁也不愿意把嘴先贴在那尿脬的口上面去吹了它。
倒是二骡子先开口说话了,他说:“你们都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回俺家拿一个‘气管儿’,不用用嘴吹,里面的气保险会很足的”。
一会儿,二骡子拿出了一个“气管儿”来,我把“气管儿”上那根橡胶管儿的一端伸进那个猪尿脬里边,又用手握紧尿脬口的那一部分,就让二骡子开始打气。
眼看着那猪尿脬一下子一下子鼓了起来,并且表面都泛起了明浆浆的光彩,大家的心里这个时候都一定很兴奋,想着,这一回只要稍微用力弹一下这个“气球”,它一定是飞得很高很高的。
忽然“啪”的一声,大家看时,苏老二手中的猪尿脬没影儿了,爆炸了,那猪尿脬表面上的猪油等脏物崩的他衣裳和脸上到处都是。
还没等苏老二向二骡子索赔,他拿上他的“气管儿”可跑走了。
后来好几次,只要苏老二碰见了二骡子,都会让他赔那一个被他打崩的“猪尿脬”。
那时,凡是康素贞在,她总是笑吟吟地说:“这是不能让二骡子赔你的,到了明年的腊月二十六儿,我会再给你弄一个····”。
······
每每想起我和苏老二、康素贞的交往就要这样结束了的时候,一种惋惜和哀怨便涌上我的心头,使我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