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康大功的思想猛然间受到了社会潮流无情地冲击,他思想上原本根深蒂固的东西,一夜之间摧枯拉朽般地倒塌了,他竭斯底里,他彻夜难眠····,但他无论怎样的愤怒和仇恨,在苏家屯他康大功真的有一点力不从心了。
当今社会的英明,就是建立了新中国人民生活的新秩序,并且这种新的秩序在不断的补充和完善着,以适应老百姓日益增长的对现实生活相符合的思想。
若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像康大功这种遇到如此大的社会变革的人,他会好无顾虑的指示薛老喜把抵阻他思想和行为的人活埋掉,并且活埋人是官面堂皇不负任何责任的,但如今社会前进了,文明了,就是再拿根绳子去捆人,抬手去打人,康大功已觉得那便是老虎吃天,无法下口了。
广播悄然的被一些美妙的音乐和“广告文艺”代替了;街上男孩子也都敢穿红挂绿地留着长头发窜来窜去了;公社还是按时间给苏家屯送一场电影,那电影绝不是前几年那《春苗》,《审椅子》、《智取威虎山》······,而是《小花》,《迟到的爱》·····。原来放映电影的师傅总是等他讲了话才开始放映,可近来,他从内心也不愿去那电影场上讲话了,那师傅也不等他来就开始放映了。
纠结归纠结,仇恨归仇恨,康大功心里清楚,社会上的很多事情他是管不了的,但苏家屯和康家这个大家族里,他是有责任,有能力管理的,他一定要让它按照自己的设计往前头走。
自从康素贞那次闹了一次不上学,近一段在老师和同学,还有自己要好的邻居们劝说下,她一直没有再说过不上学的事,按照康大功地设计,只要她坚持把这两年高中念完,无论世事如何地变幻,他都有能力给贞贞找一个大学上。在他的前半生,那市里的师范学校就像是为他康大功开的一样,每一年他想让苏家屯谁去上谁就去上,他不高兴了就说今年没有指标。就连国家的军队,也是他想让苏家屯谁去当兵谁就去当兵,他不高兴了也是那句话:今年当兵没有指标。
这个康素贞是自己的亲闺女,那么一个大的师范学校的大院,接收他的一两个亲闺女是宽宽有余的。到了那个时候,一个闺女家就是一门亲戚,他完全相信可以给她找一个体面的婆子家,让闺女继续在他的呵护下过自己最完美的人生。
但是,康大功不知不觉中,发现近来她的闺女康素贞少言寡语了,他认为闺女大了,有些事情是该由自己做主的时候了,该有自己独立生活的空间了。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便会有些许的自豪和成就感。
有一个星期天,芬芳在院子里洗衣裳,让康大功去贞贞的屋里把她的枕巾和换洗的衣裳拿出来一同洗一洗。那天,他走进那个小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贞贞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照片,那照片上一个清纯的男孩子在对着屋门笑,那个男孩子不算漂亮,但异常的有精神,那嘴,那鼻子,那眼睛他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那是谁·····。
当他去床头边拿枕巾和衣服的时候,发现枕头的里边放着一本厚厚的书,那本书已经被揉的软软的,封面上写着《第二次握手》,他好奇的掀开封面,第一页便是两个紧紧相拥的年轻人,从发型上看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影高高大大的,因为是1/4的侧面,一点也看不清楚两个人的眉目和表情····。
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康大功的心里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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