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穷尽二十年的想法也未曾想过,自己只不过是去趟鬼屋,竟赶上了穿越这等不可思议之事。
沈倾城懒极,不喜出门,周遭人看着她也总是精神不济的模样。好友约她玩耍,她总说何必费了半天劲去外头惹得一身汗,也不怕臭味把人熏坏了。
离家不过数十来米的地方新开了间鬼屋,说是极尽恐怖。好友好说歹说,才将她带出门去见识。
一进了鬼屋的门,好友在看到那昏暗的绿光和悠长又狭窄的走道,已是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
沈倾城从不信鬼神之说,自然不怕。想着吓吓好友,便也装出害怕的神情来,默然不语,气氛沉寂得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两人伫立在紧闭的门前,缩着脖子,互相挤着对方,就怕落了单,却谁都不敢轻易去开了门。猛然,门后传来“喀嚓”一声,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从枯哑的嗓子里发出的诡异的笑声。
好友被吓得魂飞魄散,失去理智地跺着脚、放开了嗓子尖叫。沈倾城觉得好笑,只道“别怕别怕”,也因这点音效而起了兴致,这门后的光景,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她果断推开了门,一道白光刺得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而后一盆水蓦地从头到脚浇了她浑身湿漉漉。
有人扶过她的手臂,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小姐,你可还好?”虽是关切的话语,语调却是冷冰冰,就犹如她周身传来的冷意。
沈倾城没心情去细想这一句话到底代表什么,她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头发、衣服全湿答答,紧紧地贴着皮肤。她止不住地哆嗦,想开口,嘴唇却抖着说不出话来。
双眼微睁,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池子的荷花,俯仰错落有致,在碧绿的荷叶映衬下,尤显娇美灿烂。
沈倾城的脚就没入池里,池水温温的,想是用此来催开了不是当季开放的荷花。她清楚地看见额前散落的长发在滴着水,而她一身简单的短裤T恤似乎也变了个样。她低下头打量自己的穿着来,一身湖蓝色的十二破留仙裙,胸前用银丝勾出了几朵牡丹花,裙摆本应如月光浮动,然而此刻却没了生命力般耷拉着,水滴落到池里溅起了水花。她的裙上还挂着几条绿草,好不狼狈。
微风拂过,沈倾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小姐,再过些时日便是长春殿钦选了,你可莫要再生出事端来。”
令人好生不快的口气。
沈倾城转头望她,幽深如古井般的眼神满满尽是不满。这一望,惊了旁人,也惊了自己。
那人穿着繁花宫装,梳着倭堕髻,只一根珍珠步摇。看着虽是女官,看来也是个有钱的主。
赵采侍被沈倾城的眼神震得心里一惊,脸上仍是淡漠,“小姐为何如此看我?奴婢并未说错。既然踏进了皇宫,便是皇上的女人,小姐怎好还心心念念着你那位青梅竹马?长春殿上若得皇上青睐,飞上枝头当凤凰也是指日可待。莫非小姐不想救冤狱中的亲生父母了?”
这到底是什么?
沈倾城脑袋胀痛,一把将赵采侍推开,脚下踉跄差点跌入池中。赵采侍自知失言,纵然自己是细查秀女的采侍,纵然自己与她父母是旧识,也不该没了规矩,胡乱说了一通。她躬身一礼,淡淡道:“是奴婢逾矩了。”
沈倾城瞥了她一眼,环顾起周遭来。她身处在一个偌大的花园,似乎是春季,园中百花争先斗艳,万紫千红。而她面前的荷花池竟然跨了大半个花园,远处有白色的石拱桥横在荷花池上。几座亭落坐落在花园的四处,三三两两穿着宫装的女子低着头匆匆而过。偶尔还有统一着装的侍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穿园而过。
她这是穿越了?
赵采侍悄悄抬起头,见乔云心神色淡然地向远处望去,丝毫不介意一身的肮脏和狼狈。从一个月前进宫到现在,她一直都是怯生生的,总是被宫女们欺负,被同届的秀女凌辱。赵采侍知道,乔云心身上背负着为毅仁大将军一家申冤的重担。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推了令人艳羡的婚约,踏入这一龙潭虎穴来。
想在宫里生存,娘家实力实不能缺。乔云心正是少了这一个条件,因此就算被欺负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这一次,不用说,也是被人推下荷花池的。宫里从来都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也不缺弱肉强食的场景。谁都帮不了她,她若不自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小姐,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嗯。”沈倾城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已经站了不下十分钟了,脚已发酸,况且春季还是冷的。反正穿越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赵采侍带着她穿过了那偌大的花园,跨进了一扇门,门后是一条全用青石铺成的小道,左右两旁皆是一丈多高的城墙。有女子见到她,就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沈倾城不管不顾,垂着双手跟着赵采侍,将所有的指指点点抛在身后。
“乔云心还真是命大,在水里扑腾那么久都死不了。”
沈倾城暗暗竖起了耳朵。
“她也真是固执,偏偏要跟严姐姐过不去。”
“严姐姐出身高贵,又生得如花似玉,必是要得皇上宠幸的。她一个落狱大将军过继给远亲的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
她们还在小声说着什么,但沈倾城已不在乎了。这三句,足以让沈倾城理清头绪了。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叫乔云心么?
沈倾城随赵采侍进了倩芳院。热闹的院子在沈倾城踏进来之时,便安静了下来。沈倾城只扫了一眼,就觉得晃得脑仁疼。五颜六色的衣服,扑面而来的脂粉味,都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轻轻掩住鼻子,低下头。这一刻,她只想快快进了自己屋子,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换身衣服,然后睡觉。
只可惜,有人并不想遂了她的愿。一个湖蓝色的身影,挡住了她。
她不得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