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来青岛,已是秋天。秋水秋山,红楼黄叶,自是另一番风味;虽未有见到夏日的热闹,可是秋夜听潮,或海岸独坐,亦足畅怀。
秋去冬来,野风横吹,湿冷入骨;日落以后,市上海滨俱少行人;未免觉得寂苦。
春到甚迟,直到樱花开了,才能撤去火炉,户外活动渐渐增多,可是春假里除了崂山旅行,也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六七月之间才真看到青岛的光荣,尤其是初次看到,更觉得有点了不得。可是一两星期过去,又仿佛没有什么了:士女是为避暑而来,自然表现着许多洋习气,以言文化,乃在寇丹指甲与新奇浴衣之间,所谓浪漫,亦不过买票跳舞,喝冷咖啡而已。闭户休息,寂寞不减于冬令,自叹命薄福浅!
有一件事是可喜的,即夏日有会友的机会。别已二年五载,忽然相值,相与话旧,真一乐事。再说呢,一向糊口四方,到处受女人的招待,今则反落为主,略尽地主之谊,也能更明白些交友的道理。况且此地是世外桃源,平日少见寡闻,于今各处朋友带来各处消息,心泉渐活,又回到人间,不复梦梦。
立秋以后,别处天气渐凉,此地反倒热起来;朋友们逐渐走去,车站码头送别,“明夏再来呀!”能不黯然销魂!
(原载于《民报》,一九三五年八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