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堪舆一论,由来众说纷纭,渺无定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但凡村邻里有大伙都觉得本事不错的风水先生之类的人物时,大伙都会一窝蜂的抢着找那个人,换现在的时髦说法,就是口碑效应。
瞎子能有现在的地位,就和他平日里在这附近村邻的口碑有关。
“甘老大媳妇吧,咋说呢……”瞎子沉吟了片刻,道:“其实,知晓甘老大他媳妇漂亮的人多,了解甘老天她媳妇本领强的人,没几个。”
“铁马村的事,黄家老不死的每隔二三十年出来闹腾一次。每次的闹腾,一般也很少会出人命。再加上这每次闹腾隔着二三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所以,大伙对这事,都是没啥太直接的感触体会。二十多年前,甘老大他媳妇发动三个村子里的人移植竹林时,也没发生什么离奇古怪的事,这事落到了众人眼里吧,也就是看着蛮好奇的,具体如何,没啥体会。”
“当然,最主要的是甘老大家媳妇下葬的时候,闹出了一大堆子事。瞎子更是把两只招子多搭了进去。不少人都是说葬在南面玄乎,不能去。等再晚点的时候,甘家村的人觉得藏龙岭地不够了,就不让外村的人埋,况且到藏龙岭的山路并不好走,这几年来,就连甘家村的人,愿意埋到这里的也不多了。”
我这才恍然。
不过想想也是,钟雨兰第一个葬在了藏龙岭南面,结果就闹出一大堆子事。人言可畏,光凭这点,也就没什么人葬那边了。
在瞎子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那杂乱无序的墓地中。穿梭在墓地中,有些坟堆已经沉的就剩下半截石碑,也有的却是还崭新如除,甚至还能看到新培的土。
绕过下面的坟堆,攀上甘家祖坟的地段时,我忽而觉得眼中一股清流涌现,霎时视界中的世界像是被人给撕去了一层,变的真实灵动起来:一条条色彩纷呈的半透明线,从藏龙岭的北端飘忽向南,沿着藏龙岭山势的走向,延入远处,消失不见。
墓堆挺立的坟头,飘出的彩色半透明丝线会多一些,色彩也鲜明些许;而那些衰败破旧的坟堆,则是飘出的线则是灰暗、虚无。
但最粗的一支线,却并非出自这里,而是在甘家祖坟的背后山脉中。
几乎那一条线,就能抵的上甘家祖坟下面的那些坟堆的三成。
瞎子依旧在前面带路,穿过甘家的祖坟,登上最顶端的位置。而后,他用手中的盲杖往下一指:“那里应该就是刘三葬他老母的地方。”
下方,是一片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
“咋下去?”道人问道。
老李同样探头看了下,道:“瞎子,这下面我记得好像是个水潭吧?据老一辈的人说,这水潭里飞出过龙的。”
瞎子点头道:“藏龙岭名字的起源据说就是因为这个。这一片的山都叫藏龙岭,下面的水潭叫龙潭。”
我看到的最粗壮的那一条彩带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怎么下去?”道人再度问道。
这次瞎子没回答,但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作了引导。只见他走在甘家祖坟的第一个墓碑处,先是对这墓碑拜了三拜,而后把自己手中的盲杖插入石碑顶部的某个一直存在的、被我误以为是起着装饰作用的洞孔内,用力一旋。一阵轧轧的奇怪响声中,甘家老祖的墓前,裂开了道三尺宽的地缝。
“这……”我们三人都目瞪口呆。
“甘家第一代老祖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冲着刘三母亲的坟,想要在得到里面埋藏着的宝贝东西。只是后来没能如愿以偿,就世代居住在这里研究这一代的风水、老人们口中的故事,想要寻找到主坟在那。”瞎子伸手摸着那块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岁的墓碑,说道,“经过甘家几代人的努力,终于打穿了山道时,黄家那老不死的来到了这里,把水彻底的搅浑。”
“甘家的挖掘工程就这样停止了?”我问道。
瞎子点头,道:“黄家老不死的那件事,牵扯到的层面太广。导致甘家也不敢继续有什么大的动作,于是就转移了家产,逐渐迁离这里。”
几乎是瞬间,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曹婆婆!
瞎子说的这些事,我敢保证,就连甘天德都不会知晓。可偏偏瞎子作为一个外人,却如此的知根晓底。唯一能够解释的信息来源,只有是曹婆婆。
就如同对于甘家村来说,钟雨兰的来历是个迷;而对于铁马村来说,曹婆婆的来历,同样是充满了谜团。
明显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想到了。
“瞎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曹婆婆告诉你的吧?”老李问道。
瞎子笑了笑,没吭声回答。
侯了片刻,等洞穴通道中的有害气体估摸散去不少后,瞎子率先进入了通道中。
沿着通道,下行了约莫十多个台阶,就到了甘家祖上的墓穴内。
电筒四下一扫,我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这里的确是甘家第一代迁徙到这里来的祖上的墓穴所在。黑色的棺椁停在最中央,在黑漆漆的墓穴中,颇为有些骇人。
但这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墓穴中,除了那口棺椁外,能见的,只剩下四通八达、密密麻麻的盗洞。
粗略一数,居然是足有二三十个。
“这甘家的祖上,难道是专门以倒斗为营生的?”望着那遍布墓穴内的盗洞,我愕然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乱葬岗下面,我见到的盗洞没一百也有八十。但那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盗洞中,唯一能够和出现在甘家祖坟墓穴下的做对比的,也就是只有我钻的那个所有盗洞中最为宽阔的。
下意识地,我把目光放到了老李身上。
瞎子曾说,老李家祖上就是干这活计的。想来早年为了黄家老不死的那桩子事,李家也算是煞费苦心。
“这盗洞,水准很高。”老李蹲下身子摸索了会活,做出了评断,“看下尺寸和挖掘的方式,应该和乱葬岗那个最宽阔的那道盗洞,是一脉。”
换而言之,极有可能那道最宽阔的盗洞,就是出自甘家人之手。
但如此一来的话,事情就变的耐人寻味了。
作为乱葬岗纵横交错的万千盗洞中,唯一一条直抵目的地的线路,当时挖出那条洞穴的人要么运气爆棚,要么就是对小蛮藏身的地窟位置有精准的定位。
“该走那个下去?”道人追问道。
看得出,他对刘三母亲的墓要比对这些盗洞的兴趣大的多。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都走到了这里,过于执著盗洞,反倒是有些缘木求鱼。
但瞎子却是面露凝重神色:“不知道。”
一句话,把我们三人都震在了原地。
“你……你不知道?”道人满脸难以置信,“瞎子大爷,你能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你会说你不知道?”
情急之下,道人都用上了我平日里喊瞎子的称呼。
瞎子摇头:“瞎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老李愕然:“瞎子,不会是曹婆婆给你说了这些事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没有来过甘家的祖坟吧?”
瞎子手中的盲杖,和甘家第一代祖上的石碑中的那个小洞完全吻合。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其实他手中的那根盲杖,就是甘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
瞎子叹了口气:“尽量试试。”
摸索到那些盗洞的边缘,瞎子一个一个的用手中的盲杖测量了过去,其中有不少还是把盲杖探入其中刺了好几次。直到把所有的盗洞都测完,瞎子摇头道:“这些盗洞,没一个是通往下面的。”
下面,自然指的是刘三老母的坟。
“没有?”道人狐疑地看着瞎子,“瞎子,你确定没有吗?”
瞎子没有隐瞒,举着自己手中的盲杖解释道:“通往下面的那盗洞,是外围像普通盗洞,里面另有天地。毕竟甘家祖上那么多年经营,不可能把往下的通道的入口都做的只有这么小。”
“会不会是在那口棺材下?”我提议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息落在了棺椁上。
甘家数代人,如是粗略算计的话,依着黄庭和小蛮来到乱葬岗的时间点为中线,迄今前前后后,甘家第一代祖坟存在已经有五百多年。
五百年,是很长的岁月了。
但眼前这口黑色的棺椁,明显没有任何经历过时间洗礼的模样。黝黑的外表散发着峻冷的光泽,崭新如初。
瞎子先是对着棺椁拜了拜,而后才用盲杖轻轻敲打了下棺材盖。声音一传到耳中,我们就都听了出来,那玩意,是石刻的。
“石棺。”道人咧嘴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地方,还可真是人才辈出。”
石棺是之于一片半米高的石台上,浑然一体。四人合力将棺材盖板推开的瞬息,就感到一股寒气铺面而来。
棺椁内是半棺的水,清澈见底,散发出阵阵冷意,寒人心脾。而水池地,躺着个不着丝缕的女人,身子白白净净,隔着清澈的水,甚至能看到她胸前的两点嫣红以及腿间的一抹黑色。
棺材盖板彻底开启的刹那,水下的那女人霍然睁开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