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成差点儿没气的吐血,着沈黎的这张嘴简直了,忒毒,而且一点儿都不知道尊老。上次给裴庆成的第一印象就极为不好,今天又这么不给他面子,简直不能忍。
裴庆成瞪了沈黎一眼,转头看向那个气定神闲的儿子,真是越想越觉得心塞。想他老年得一子,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啊,可偏偏从小到大这个最小的儿子除了引人注目的成就意外,性格真的是不太好。
尤其是生人勿进啊,这让裴庆成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这些事情也是他当年一手造成的。可他也是逼不得已,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了,也娶妻了,结果呢?是娶妻了啊,这个妻子不但是个二婚,而且还是自己个儿的外甥媳妇的前妻。
这世上简直就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心塞的,偏偏这沈黎还是苏淮安的外孙,这就让裴庆成更加不爽快了。
“放肆,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父亲大人,我这可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沈黎火上浇油的说道。
就见到裴庆成眼角抽了抽,伸手指着沈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死丫头,说句好听的话你会死吗?”
“怎么?我刚刚说的不是好听的话吗?”
沈黎眨眨眼,无辜的看向裴庆成,再无辜的看向裴远珩,“老公,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裴远珩憋着笑,手里把玩着棋子,打量了这两个顽童。他就知道,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会有不错的效果。
不过也庆幸沈黎的脾气对了老爷子的胃口,不然他今天还真的没把握把沈黎带回来。
“小黎,别闹了,给父亲敬茶。”
裴远珩咳嗽了一声,给沈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点到即止便可。
沈黎哦了一声,把茶水递给裴庆成,与方才不同的是,这回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裴庆成的脸色,这才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将茶水递给裴庆成。
“父亲大人请用茶。”
不卑不亢,这语气也是恰到好处。
裴庆成扫过裴远珩,目光落在沈黎的身上。正好就瞧见了沈黎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紫玉,眸光微亮的再次落在裴远珩身上,在得到裴远珩的应允之后,裴庆成才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接过茶水。
“别以为我喝了你的茶就被你收买了。”
末了,裴庆成还不忘说上这么一句。
沈黎手上一空,在听到裴庆成那句话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里暗暗感叹,这裴庆成平日里原来都是扮猪吃老虎啊?
敢情她以前见到的那个严肃威严的老者,是他骗人的?
“父亲说笑了,父亲可是无价的,我就算把我老公的家产全掏空了,也买不起你啊。”
沈黎咂咂嘴,玩笑的说道。
谁知这空气中的气氛却骤然凝结了,沈黎微微怔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裴庆成爽朗的笑声。
“哈哈,老七,你娶了个活宝啊,不是把人气死就是把人乐死。我说丫头,你比你外公激灵啊,也比你外公讨喜。”
裴庆成拍了拍沈黎的肩膀,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却觉得这丫头异常好玩儿。
当然了,别人不知道,可裴远珩清楚的很。
裴庆成这样并不代表他是真的喜欢沈黎了,不过沈黎的身份不错,再加上木已成舟,他不得不妥协罢了。
“走,下楼去,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
裴远珩说着就要拉着沈黎走,沈黎看了一眼裴庆成,这会儿还正狐疑这裴庆成的态度未免也转换的太快了。
谁料两人才走到门口,裴庆成却是又开口了。
“老七,你留下,我有事找你,老七媳妇儿,你爱上哪儿蹦跶就上哪儿蹦跶去。”
沈黎看看裴远珩,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乖,下楼去等我,或者去我房间,上次你去过,还记得吗?”
“嗯。”
沈黎点头,关上了书房的门。
这沈黎一走,裴远珩也收起了方才那副柔情的模样,面色瞬间变得淡漠起来。
裴庆成也是,在沈黎走后,他双手置于后背,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却始终没有再落下。
“既然已经结婚了,我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你要知道,要想在我们裴家生存,她做好那个准备了吗?”
裴庆成神色严肃,目光落在裴远珩的脸上。
这个儿子,最像他了,跟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父亲,您大概理解错了,她不会成为裴家的傀儡,我也不会让她成为裴家的傀儡。”
裴远珩清冷的声音里带着讥诮,在看到裴庆成那酱色的脸时,心里却是有一瞬间的痛快。
“我不是您,沈黎也不是我母亲或者你的任何女人。”
他笑了笑,两指夹着一枚黑棋,在裴庆成还未反应过来时,却已然落下了一子。
“我不会让自己输。”
他转身,背对着裴庆成。“我与沈黎的婚事,我不希望被不相干的人知道。”
裴庆成一怔,待到裴远珩离开了,他还僵硬在原地,久久的,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错了,这个儿子是最不像他的那一个。
他下的棋,远要胜过他。
只是,沈黎这女人,就真的适合他吗?虽然沈黎是苏淮安的外孙女,可他还是担心,毕竟裴家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沈黎从书房里出来就直接去了裴远珩的卧房,上次虽然来过,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裴家老宅说实在的,很大,她绕了好几圈儿才找到了裴远珩的卧房。
这才刚坐下来没多久,横扫了几眼这房间里的陈设。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沈黎眼眸闪着光亮,刚起身,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笑容僵硬在了唇边。
她眯着眼,眼底带着不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被沈黎教训过的裴琳,沈鸢的好闺蜜。
裴琳听说自家小叔带了小婶婶回来,原先还不相信,谁知一进屋就听到佣人们在议论,而且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了,都在为这位传说中的七少奶奶准备着。
裴琳因为之前去了一趟法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这众人口中的七少奶奶是谁了。
方才听佣人说七少奶奶在七少爷的卧房,她就急忙赶过来了。谁知道竟然看到沈黎这个女人,内心充满了疑惑的同时,却是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裴琳对沈黎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不光是因为沈鸢的缘故,更是因为沈黎每次都很高傲。想她也是裴家的千金小姐,而且裴家在整个榕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
走出去谁不会给她裴琳面子?
偏偏这个沈黎,每次都会抢了风头。
而且沈黎心肠歹毒,她是见识过沈黎的手段的。
上次酒会上裴远珩竟然为了沈黎出手,那个时候裴琳就十分嫉妒。
在她心里,那个神一般存在的小叔叔,竟然会袒护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甚至现在还将她带回家?
沈黎收敛了目光,面上换上笑容,单手搭在沙发座上,目光慵懒的对上裴琳。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她反问,在看到裴琳僵硬的脸时,恍然大悟。
“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小叔叔结婚了,哝,你自己瞧。”
沈黎伸手,晃了晃,那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一下子刺痛了裴琳的眼。
只见她诧异的看着沈黎,“你……你。”
“我什么?哦对了,你该改口叫我什么了?”
沈黎这会儿笑得可欢了,那得意的神色,眉飞色舞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裴琳涨红了一张脸,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小叔叔竟然会娶了沈黎这个女人,她可是贺岑东不要的女人,小叔叔怎么会,怎么会?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声音,吓得裴琳浑身一抖。余光瞥到身侧的男人时,顿时腿软,双手扶着门框,战战兢兢的看着那面容清冷的男人。
“小……小叔叔,我……她。”
裴琳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焉儿焉儿的看着裴远珩。
裴远珩抿着唇,顺着裴琳手指的那方向,就瞧见沈黎趴在沙发上,冲着裴远珩眨眼睛。
“老公,快来教教这晚辈,嗯,怎么说我现在好歹也是你老婆。”
沈黎意有所指,裴琳则是涨红了一张脸,还心存一丝侥幸的看着裴远珩,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谁知裴远珩却是越过她,走进去,一把将沈黎抱起,那温润柔和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宠溺,“跟着我就不怕自己变老了?”
他调笑。
“也是。”沈黎点点头,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可是怎么办?不然你让她叫我妹妹?还是老公你喜欢来点儿刺激的?反正叫什么我都无所谓。”
沈黎无所谓的耸耸肩,说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倒是裴远珩还真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最终目光掠过裴琳的身上,“这是你小婶婶。”
裴琳的最后一丝希望幻灭,在看到沈黎那得逞的笑容时,裴琳暗暗咬牙,“小婶婶。”
“唉。”沈黎笑眯眯的答应,拍了拍裴远珩的手,示意他放她下来,蹦蹦哒哒的便跳到裴琳的面前。身子前倾,对上裴琳那不甘的面孔,呵呵的笑了笑,“乖侄女儿,你放心,你这声小婶婶不会白叫的,以后每次见面,我都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叫我。哈哈……”
沈黎说完,还配合的发出了两声魔性的笑容。
被沈黎这样作弄,裴琳是有气没地儿撒,尤其是在听到了沈鸢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更加对沈黎厌恶不止。
她还从未见过像沈黎这样不知羞耻的人,而且,沈黎跟裴远珩结婚了,这才是重点。
裴琳立马将这消息告诉了沈鸢,而沈鸢这时正跟贺岑东陪着孩子散步,在听到裴琳说这消息的时候,沈鸢简直就是崩溃的。
嫉妒冲昏了头脑,捏着手机的手愈发的紧了,就连在一旁陪着小柏玩耍的贺岑东也能轻易的感受到沈鸢的情绪。
“怎么了?”
贺岑东一把抱起小柏,走过去,单手搭在沈鸢的肩膀上。
沈鸢反应很大的一把挥开贺岑东,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尴尬的收回了手,“对……对不起,岑东。”
“你怎么了?”
贺岑东不明白,刚刚还跟孩子玩得很开心的沈鸢,怎么会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立刻心神不宁起来。
“我……岑东。”
沈鸢迟疑的看了贺岑东一眼,才缓缓开口,“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别激动。”
“嗯?”
贺岑东狐疑,“什么消息?”
“沈黎结婚了。”她说着,明显看到贺岑东瞳孔一缩,眼底带着不可置信,“跟裴远珩。”
若是说沈黎结婚了还不足以让贺岑东波动,那么结婚的对象如果是裴远珩的话,贺岑东的内心几乎是惊涛骇浪。
他抱着小柏的手倏然一紧,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却是在下一刻,抑制不住的大声质问,“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岑东,重要的是沈黎竟然跟裴远珩结婚了。”
为什么?
沈黎这个女人究竟是凭什么?
她明明应该是虎落平阳,明明应该是落水狗,她活得应该是人人喊打,不如人意。可为什么这个女人离了婚之后还能再结婚?而且对象还是裴远珩那个钻石王老五?榕城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可那个男人呢?竟然也会娶沈黎?
沈黎那个贱女人究竟是何德何能?
“她竟然结婚了?”沈鸢呵呵大笑,“岑东,你看吧,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水性杨花,说不定她主动跟你离婚都是假的,她跟你小舅说不定早就勾搭上……”
“闭嘴。”
贺岑东脸色铁青的瞪着沈鸢,冷冷的看着她,最终将孩子放在地上,转身大步的离开。留下神色复杂的沈鸢与哭闹不止的孩子。
“呜呜,妈妈……爸爸。”
孩子原本就胆小,再加上方才两个大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早把孩子吓坏了。
这会儿孩子正哭得伤心,更是哭得沈鸢心烦意乱,尤其是在看到那孩子的那张脸时,简直心烦到了极点。这个孩子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她那不堪的过去。
“滚开。”
伸手,一把撇开孩子,那孩子因为重心不稳,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双手蹭在地上,那掌心瞬间被磨破了皮,更是哭得厉害了。
“哭哭哭,只会哭,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卖了。”
……
贺岑东一路狂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在听到沈黎结婚的那一刻,他简直要气炸了,尤其是她结婚的对象还是裴远珩,那个是他舅舅的男人。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沈鸢的话而犹言在耳,他们会不会早就暗度陈仓了?
所以沈黎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离婚?不对,那次离婚分明是沈黎一手策划好的。他说呢,沈黎那么死皮赖脸的人,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让沈黎轻易松口。
原来她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所以才那么心甘情愿的离婚。
“沈黎……”
贺岑东咬牙切齿的握着方向盘,脑海里闪过沈黎在民政局外面与裴远珩相拥,亲吻的画面,脑海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啊……”
他暴怒一声,双手使劲儿的砸在方向盘上。
他从未有一刻像是今天这样愤怒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为什么偏偏要跟裴远珩结婚?
伸手,拨了号码过去,却发现那个曾经他记不住的号码,竟然会烂熟于心,而更让人气愤的是,这号码已然成为了空号。
……
沈黎是踩着点儿下班的,因为裴先生说还有工作要忙,会晚点儿回家。沈黎便趁着这空余时间准备去一趟商场,补给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谁知车子才开到裴氏的门口,却意外被人拦住了,而拦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贺岑东。
沈黎疑惑的摇下车窗,便见到男人铁青的脸。
“贺先生有事?”
她开口,语气并不好。
贺岑东蹙眉,死死的盯着她,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沈黎被他看的发毛,心想他肯定又是什么烂毛病发作了,也懒得理会他,刚准备开车,便见贺岑东快速的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三两下便钻了进来,那速度之快真是让沈黎瞠目结舌。
“你干什么?下车。”
她现在跟贺岑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尤其是上次在知道了贺岑东跟七年前的那件事有关后,沈黎就更是对贺岑东没了好感。
她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可她不想否定自己的过去,也不想继续追究究竟是谁的过错。
“请你下车。”
看贺岑东还没有动作,沈黎有些不耐烦了。
贺岑东却是在看到沈黎那急得跳脚的模样时,冷冷哼了一声。“现在倒是想撇清关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贺岑东,我是忍耐是有限的。”
沈黎只觉得头疼,跟贺岑东交流简直就是不通。而且她现在才发觉,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贺岑东。
“沈黎,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保不准下一刻就立马掐死你。”
绑好安全带,贺岑东扫过沈黎那一张素净的脸,微微一怔,可也只是那么一瞬,他便将心底那一抹异样压制下去。他告诉自己,自己气愤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欺骗,还有耍手段。
“掐死我?”
沈黎忍不住笑了出来,“贺岑东,你******有病是吧?”
“你说什么?”
贺岑东眯着眼,“你再说一次?”
“你让我说我就说?”沈黎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
“沈黎,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要是你敢跟我耍手段,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贺岑东扫过沈黎的脸,一把抓住沈黎的脖子,双眸猩红,“你竟然敢跟我玩手段。”
“你说什么?”
沈黎完全没想到贺岑东会突然出手,她以为贺岑东再不济,那也算得上是个男人,可她显然是想错了。贺岑东就是个神经病。
“你……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沈黎双手拍打着贺岑东的手臂,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死死的盯着贺岑东,那一双眼底带着不解,更是带着恨意。
贺岑东心下一惊,手却下意识的松开。他微微一怔,又快速的扼住她的脖子,“干什么?沈黎,你好大的胆子。”
“我?”沈黎笑了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了贺岑东的手背上,“你……”
他惊愕的看着沈黎,却见沈黎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
贺岑东吓得赶紧松开了手,在看到沈黎脖子上那红红的一圈后,心口微微一滞,竟是说不出的痛。
“我……”
“你不是想我死吗?”
劫后余生,沈黎嘲讽的开口,却发现声音嘶哑的可以。
“我……”贺岑东看着她,“你别以为我会愧疚,沈黎,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沈黎觉得好笑,“我从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
“贺岑东,你说我欠你,那你呢?你难道没有欠我的吗?”
“当年我救了你,可你怎么报答我的?你跟沈鸢在一起,这就算了,我们结婚后,你日日夜夜都不肯回家,这些我也没有跟你计较,现在我们离婚了,你跑过来跟我说,我欠了你?我沈黎究竟是欠了你什么?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来,我沈黎二话不说,立马还给你。”
她突然厉声道,眼底充满了恨意。
这一刻,贺岑东的心却是乱了。
是啊,她欠了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他欠了她一条命。
“七年前,你跟沈鸢对我做的那些事,或许你们早就忘了,可我忘不了,贺岑东,这才是你们欠了我的。想必你也知道,我沈黎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我说过的,欠了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
“你……”贺岑东竟是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跟裴远珩结婚了?”
良久,他才喃喃的问道。
“是啊,怎么了?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