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伏地中 摇妖光熔玉岭 人来天上 摇星雨泻银河
妖蚿知道对方根骨深厚,道心坚定,想要苟合,绝难遂意。加以内丹元珠连同护身丹气全被神雷震破,损耗太甚,受伤极重,就说费上数百年的苦功,也难修炼复原。因为这两样珍逾性命的至宝,多由数千年来残杀无数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灵气凝炼而成,所杀海中鱼介尚不在内。好容易得有今日,再差不多两年,只等元婴炼成,再把内丹元灵真气与之相合,立可脱去原形,幻化成一个美绝天人的女仙。冲破极光,去往北极陷空岛,将那两个冰魄寒精强行摄来,与之配合。由此与天同寿,万劫不死,飞腾变化,为所欲为。不料会被几个幼童破去,把真元损耗了一半,如何不恨同切骨。
为此,抛弃欲念,准备施展毒手,将众人陷入小南极乾灵火穴以内,再去吸收灵气。本心想光明境远隔天外,又有极光太火阻隔,所困诸人已成网中之鱼,绝无后援。对海不夜城岛上虽有一个散仙钱康,法力颇高,但他门人眷属甚多,绝不敢招惹自己。既然志在报仇,不想生擒,那还不是举手之劳,便可成功。一心打着如意算盘,猛瞥见正南方飞来一片彩云。自恃当地到处禁网密布,埋伏重重,纵有人来,无异送死。哪知来势神速,心念才动,人已电驶飞到,空中禁网竟被冲破。刚看出来人是个美少年,根骨似比所困仇敌更好,邪念重又勾起。正待暂舍下面诸人,迎上前去,施展邪法,将来人擒住,以备少时享受。哪知晦星照面,阮征天璇神砂威力至大,正是妖蚿克星,见机先逃,尚且无及,况又迎上前去,岂非自投死路。
阮征因齐灵云传命,曾说七矮诸人已经被困多日。自离师门八十一年,日夕怀念恩师,向往宫墙,遭遇艰危,情如切割。忽然奉到这么重大的使命,可见师门恩重,期爱至厚。以前严罚峻拒,实是玉我于成。惊喜交集之下,惟恐相隔太远,势孤力弱,误了时机。接过新发还的几件法宝,便照灵云所说,施展佛门心光遁符,往小南极天外神山飞来。佛法神妙,又值当日极光太火对消,阻力微弱之际,再加上天璇神砂专能抵御两极元磁真气,只稍为受了一点阻碍,便自冲过。到了来复线上,阮征不知全年只此六月十五日起,每夜子时这一个时辰太火最弱。误以为途中耽延了些时刻,惟恐误事,心中愁虑,一入光明境,隔老远,便看出众人被妖蚿用邪法困住,越发情急。刚一照面,便以全力猛攻,除将天璇神砂大量发出而外,又将师父新发还的两支娲皇戈和神剑峰魔女行前所赠阇耆珠化成两道紫虹和三朵血焰金莲,同朝妖蚿打去。
妖蚿虽然神通广大,邪法高强,连遇见两件克制之宝,如何能当。双方势子又急,迎头先被那数十百丈长大一股五色星砂裹住,便知厉害。待要变化逃遁,脱出光网,再用邪法还攻,说时迟,那时快,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两道紫虹连同上发血焰毫光的金碧莲花也已飞到。尤厉害是那五色星砂具有极大的吸力,星光看去虽只绿豆大小,但一撞上,便互相激撞爆炸,随灭随生,变化无穷,比起先前寒雷冷焰威力更大,刚一挨近,便被吸紧,难于挣脱。因不舍那护身丹气,极力强挣,微一迟延,两道紫光已绕上身来。忙运玄功抵御时,金碧莲花也已打到。心还妄想那本身丹气可以防御,只要挣脱星砂吸力,便可无害,做梦也没想到,此是尸毗老人所炼魔教中的至宝。
阮征又是累世修为,经历甚多,早看出妖蚿厉害,打算一举成功,上来只用天璇神砂将妖蚿裹住,先不发挥它的威力。等那三朵血莲分三面打向妖蚿身上,化为千万朵血焰,同时爆炸,再把神砂一指,也化为无量数的神雷,纷纷爆发,妖蚿身外绿气立即震散消灭。大量星砂海潮般涌将上去,再一裹,妖蚿自吃不住。总算修炼将近万年,功候极深,不似寻常妖物之比。一见护身绿气被敌人震破,知道凶多吉少,先前错了主意。咬牙切齿,把心一横,仗着炼就六个化身隐遁神速,慌不迭喷出一大片绿色烟光。不等星砂爆发,便乘烟光闪变明灭,危机一发之间,运用玄功隐形遁走。无奈阮征所用法宝俱都神妙非常,一任妖蚿变化神通,仍连舍了三个肉身,方得冲出重围,隐形遁去。
阮征料定妖蚿已成网中之鱼,见它忽然喷出大片烟光,不知是计,只当情急拼命,正想加功施为,星砂已先爆炸。瞥见妖蚿张牙舞爪,口喷黑烟,连声厉吼,虽被神雷血焰炸得血肉狼藉,遍体鳞伤,内有三条身子并被紫光斩断,仍在千层星砂、无边雷火环绕夹攻之中,迎面猛扑过来,身被星砂裹住,兀自不退。连那斩断的三截残身,也还飞舞不停。这等生性猛烈,从来未见。妖蚿因用肉体真身迷乱敌人目光,加上邪法运用,阮征那么高明细心的人,急切间也未看出。神砂、血莲以及两道紫光,均具极大威力,阮征惟恐有失,再一加功施为,晃眼之间,妖蚿所舍肉身全被星砂裹住,血莲毫光再一连连爆炸,当时便成粉碎,邪法也被破去。这才看出,所消灭的只是三条残身和一颗妖头。料知妖蚿已逃,只得救人要紧。回头一看,妖蚿虽走,众人光幕仍被那暗绿色的光气紧紧裹住,围了一个风雨不透。地皮仍在熔化,往下陷落,只比妖蚿在时势子要缓得多。
阮征正在施展法宝,将它破去,忽听内一幼童大声疾呼道:“师父快请师伯且慢动手。这暗绿色的妖光,乃妖蚿修炼数千年的精气,厉害非常,不论金玉,挨着便化成水。除非将它整个收去,或是全数消灭,才可脱身。否则,如用阮征师伯法宝破它,只要震散,便朝地底钻将下去。迟早被它穿破地窍,将潜藏地底千万年的乾灵真火引发,这整座神山便成粉碎,连家父所居不夜城也是难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烧空,至少也须数百年才能熄灭。地轴同受震撼,那时南北两极积压数千百年的冰雪一齐融化,到处海啸山崩,洪水泛滥,加上天时奇热,瘟疫流行,如何是好?还是打好全盘主意,再行破解,比较安全无害。倒是妖蚿淫凶阴毒,诡诈无比,来去如电,防不胜防。它先前因为报仇心切,将所炼妖气全数放出,逃时受伤太重,阮师伯法宝神奇,追迫甚紧,以致不及收回;再不便是想要发难,借此报仇。
我料妖蚿此时必逃向隐秘巢穴之内,正在养伤,等伤势稍好,再行拼命。它见阮师伯法力这么高,一定不敢明来,多半暗中闹鬼。反正此山相隔地窍三千丈,我们下陷才二十余丈,只要妖蚿不来作祟,照此形势,便困半年也不妨事。最要紧的还是防备妖蚿,不令侵入此山,并防它将妖气收去。由阮师伯将先前星砂分布开来,再化成一座光幕,罩在外面,先把妖蚿隔断,不令收回。然后想一个两全之法,或收或破,将妖气消灭,再除妖蚿,便无害了。”阮征早看出那暗绿妖光,与妖蚿逃时所喷妖气大不相同,再听这等说法,越发不敢造次。因知妖蚿耳目灵敏,这等与本身元灵相合的妖气收发之间,捷逾影响。不等说完,早把星砂化成一片光网,笼罩在绿光外层。双方心意恰是不约而同,妖蚿果如所料,刚刚逃回巢穴,便用玄功回收。不料敌人发动太快,慢了一步,那苦炼数千年的丹毒精气,已被神砂隔断,休说收回,连想就势报仇都办不到,空自咬牙痛恨,无计可施。这且不提。
阮征站在光外,向内查看,除金蝉仍是前生相貌,还能认出,阿童早听传言,一望而知外,余人多是初会。见众人个个仙根仙骨,满脸道气。内中石生和那喊金蝉做师父的幼童,更是众中麟凤。暗忖:“人言峨眉派日益发扬光大,果然吾道当兴,这些同门师弟年纪俱都不大,居然有此功力。自己得为七矮之长,将来便住在这光明境神山仙域,真乃出于意外。”方在欣喜万分,待要上前问话。被困诸人均料妖蚿重伤惨败之余,已经技无所施。再见阮征这等法力,全都放心欢喜,一齐向前,由金蝉为首,通名礼拜。阮征才知说话的名叫钱莱,乃前生忘年之交不夜城主钱康爱子。又见他仙根仙骨,英俊灵慧,越发喜爱。
双方分别礼见之后,便问他道:“令尊所居,与妖蚿只一海之隔,以他法力之高,如何坐视妖蚿猖獗,不加过问?”钱莱躬身答道:“家父也曾为此日常筹计,只为妖蚿玄功变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特炼就好些化身,所有形体可分可合,更于内丹元珠之外,炼就三种妖气,最厉害的便是那护身绿气和这光幕外面的丹毒之气。此地离子午线近,又当地窍火穴之上,除它时节,稍为疏忽,败固不少伤亡,胜必激动滔天灾劫,眷属门人又多,没有万全之策,不敢造次发难。妖蚿对于不夜城中主人也是虎视眈眈,只为岛上另有防御之道,家父防备有年,不敢轻举。于是双方各仗天时地利,暂且苟安。实则妖蚿并放不过我们,早晚必去侵害。家父日前算出,妖蚿元婴已经炼成,再过一二年便可脱去原体,飞腾变化,每日都在愁虑,只是无奈它何。想不到这么厉害的万年精怪,师伯天外飞来,只一出手,便杀得它体无完肤,狼狈而逃。少时师伯再想好主意,将这妖气收去,师父和诸位师叔、神僧几下里夹攻,妖蚿伏诛无疑了。”
金蝉接口问道:“阮师兄,你可有甚别的方法,将这妖气收去,乘着妖蚿新败,前往合力除它,省得夜长梦多,被它冲破极光,由子午线上逃往中土,为害人间,不是好么?”阮征笑答:“我也如此想法。只是来时匆匆,只在神剑峰脱困出来,遇见灵云师妹,给了我一道心光遁符,便赶了来。便无钱莱提醒,我已看出邪气不似寻常。非但震散之后,入地为害,引出灾祸,便有几丝残余之气,随着罡风吹坠,无论仙凡无心遇上,均非死不可。昔年我在都庞岭深谷之中诛一妖物,曾经见过这类邪毒之气。
那功候比妖蚿差得很多,尚且几乎惹出乱子,如何敢大意呢?”石生接口笑道:“照这样下去,我们何时出困?为防妖蚿暗中跑来闹鬼,人又不能离开,以我之见,小神僧大约受伤颇重,佛光只能护身,不能别用,我们法宝、飞剑均与心灵相合,何不用这光幕,同阮师兄的神砂光网里应外合,将妖气夹在当中,往上飞起?等我们乘隙飞出,再返转过来,用神砂将它裹住,先行收去,再想消灭之法。诸位师兄师弟以为如何?”众俱道好。阮征问钱莱,可有什么弊害?钱莱答道:“前听家父说起,这丹毒之气,乃妖蚿数千年来吞吸各种精怪和修道人的元神精血凝炼而成,厉害无比。只有妖蚿本身能够随意运用,外人除却真个能收能破,要想变它都很艰难。并具一种极大的胶滞之力,重如山岳。先前诸位师长防它下压,曾将光幕放大,毫无用处,可知厉害。试试无妨,但须防备震破,稍为遗漏了一点,侵入地底,便成大害了。”阮征点了点头。暗忖:“自己奉命援助众人除妖脱险,长此相持,人救不出,妖也除不掉,如何交代?”又想起神砂吸力甚大,只要将它吸离地面,光幕由外往内一合,便可如愿。众人又多急于出困,同声怂恿,立即应诺。
阮征行事十分谨慎,一面命众人小心应付,一面运用玄功,口念灵诀,往外一扬,一口真气喷将出去。先是神砂所结光网,与本身合为一体。然后运用神砂环绕外圈,往贴近地面的妖气底边抄将过去。准备将那妖气结成的整座光幕兜住,与里层宝光相合,稍为提离地面,先放众人飞出,再打主意将其缩小。哪知妖气底层深入地面,正徐徐往下钻去,地皮也随同熔化,往下陷落,相接甚是严密。总算阮征法力高强,又极细心,神砂居然由外层地边强行穿过,将妖气一齐兜住。觉那暗绿色的光气沉重异常,并且坚逾百炼精钢,宛如实质。
同时众人见阮征神砂光网由四边透将进来,心中大喜,以为预计成功,出困在即,忙各运用玄功,把各人法宝、飞剑结成的光幕迎合上去,但连冲两冲,没有冲动。金、石二人正待施展灵峤三仙所赐的两件奇珍全力施为,向上硬冲,只等稍有空隙,便可护了阿童冲将出去。阮征欲以全力施为,双方正待里应外合,金蝉胸前玉虎已喷出大片银霞,千层灵雨,要往当顶冲去。忽听老远空中有人大喝道:“你们万动不得!”众人声才入耳,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已经飞到,来势神速,竟比阮征还快得多,以众人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是怎么来的。那老人才一现身,便就空中把双手一伸,立有十股长虹一般的金光彩气射将下来,将整座光幕交叉抓住。巨雷也似喝一声:“疾!”那么大一座穹顶光幕,便整座离地而起,提向空中,声如霹雳,震得四山皆起回音。